散在柠檬黄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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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2-05 20:28:25
文/反正是花
闹钟响过三茬,芹才懒懒地撑起腰,身边的男人仍在熟睡,婴儿般毫无设防;芹低低地叹口气,爱怜地用手背轻轻地抚了一下他的脸。他比她大十岁,高她两个头,看着他的上衣口袋,芹总会有种把自己打包在里面的冲动。他们在网上认识,一见如故。他曾有十年失败的婚姻,留下一个可爱的儿子,那是他的第二次生命。他说,我的激情已经嫁接了,但当他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是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两个人第一次谈话时,就发现与对方惊人地相似。默契如果潜伏期太长,爆发的时候便有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俩人被迅速俘虏。那么,还能怎样呢?就爱吧。
新的感情,对于爱过却没有感动过的两个人,是一壶泡过三旬仍烫手的茶。尝试,明显是种错误。休 闲 居编 辑
但为什么还那么义无返顾?
芹托着腮,凝望着男人额头上深深的皱纹;一瞬间,女人的冲动,想让她不顾一切地去抚平那沟壑中的沧桑和无奈;芹不会允许自己在跳下悬崖的时候不系安全带,任何时候,她都紧握着退路的筹码。芹经常对自己很不理解,对衣柜中的蟑螂她都怜生之情,偏偏对于异性之间的感情,只要她做了决定,便可以非常无情甚至绝情;只是这一次......
芹有时候也会很绝望,一个不敢敞开自己心扉去爱去感受的人,能看清太阳的颜色吗?太阳的颜色。记忆中,太阳只是印在柠檬黄底版上的一个亮点。芹悄悄地下了床,小狗毛毛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摇着尾巴,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脚,早已忘了昨晚上因为乱吠而遭到的训斥。芹忽然想起贴在闹市区的一则广告:“养一个男人不如养一条狗”,偷偷望一眼床上的他,芹有点心虚地苦笑了一下。
爱情,是朵带刺的玫瑰;因为怕扎到手而只是看着,不动手摘;因为玫瑰上的刺而错过了玫瑰。
男人的鼻子弯弯的,有点翘。很象芹的第一个男朋友。那是七年前了。开满白玉兰的校园,图书馆旁的那两颗高大的青松,晚自习后被路灯拉长的背影......偶尔,芹也会记起一些匆忙地穿行过她生命中的男人。她已不大能分清他们的模样,只能靠日记本中曾经约会的时间地点去猜度。他们已经抽象成一串过往的符号,象悬挂着的风干的玫瑰,不再有扎手的刺,也不再有娇媚的艳丽和馨香。
窗户外又传来装修的嘈杂声,芹走到窗户边,探头看着外面新立起的一幢高楼;那里有几百个窗户,分成成百成千个家庭,按规则每个家都是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备选项是孩子及狗。但渐渐地,备选项中也出现了男人和女人,他们的名字叫做第三者。芹的心似乎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一种痛悬浮着,触不到,却存在着。她不自觉地抱紧了怀中的毛毛,可怜毛毛对这种亲昵还不习惯,急得四条腿一阵乱蹬。
男人很高大,睡在芹的小床上显得好委屈。芹想象着男人以前睡过的床,应该是宽敞舒适、有着精雕镂刻的细致和细软绵长的体贴。但男人放弃了那些细致和体贴,他现在委屈在芹的不柔软也不舒适的小床上。想到这里,芹的心中溢起一丝莫名的感动,有点点甜蜜,又有丝忧伤。
男人翻了个身,睡得很香。芹走过去,想帮男人拉严肩头的被子。一个清晰的唇印跃在芹的眼中,在男人的右耳边,小巧,美丽。它倾斜着身子,带着一种妖娆的神情戏觑地瞟着芹。芹楞了一下,但仍然很平静地帮男人盖好了被子,把所有的被角一个个仔细地掖好。
没有物理距离的两个人,却猜不透心灵的距离。芹不知道该把他当作什么人来对待:是朋友、情人还是未婚夫?当然他们从没提过结婚,只是男人偶尔在感慨带孩子的辛苦时,会问芹以后是否想要孩子。芹分不清他是在问他们俩的孩子,还是芹和别人的孩子。但芹不答也不问,只是用一双深黑的眸子望住他,一边捏紧桌上的玻璃瓶。那瓶中盛着柠檬黄色的橙汁。太阳的颜色。让芹在抱紧自己瘦缩的肩膀时感到温暖。
芹的窗帘也是柠檬黄的,阳光射过来,整个房间象一块刚出锅的蛋挞,那是他儿子最喜欢的点心。他那个调皮的儿子,大眼眨巴着望着芹:“阿姨,我一般都叫漂亮的女孩子叫姐姐的。你这么漂亮,为什么爸爸让我叫你阿姨呢?”芹尴尬地转过头,正好碰到他的目光,那目光含着太多的无奈,让芹心痛。
两个人也会有很温馨的时候。芹把自己的小脑袋枕到他宽宽的肩头,然后用小手指细细地挑出他额头冒出的白发,他则会一手揽着芹,边用无限怜爱的目光看着她。父亲一样的眼光。芹不知不觉地陷进去,象走进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因为诱惑而冒险。经常会非常非常想他,即使有毛毛趴在身边习惯地咬她衣袖上的扣子,有《读者》和Lights放在枕边,她也还是佛不去那种透彻的孤独感。她曾经没穿袜子赤脚穿着雨靴,踩在冰凉的水中,脚的赤裸、隔阂和无助感使她最终扔掉了雨靴,光脚踩着雨水回家。无形的疼痛远比能触摸到的来的更刺骨。在看电影的时候她也会经常有那种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笑,在哭、在闹;而她,只有她,在莫名其妙。
于是只有想他、疯狂地想他、也因而理解了那句歌词,被想念包围的人,无处可逃。把手机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玩,翻来覆去地看,翻来覆去地研究;那十一位的号码,她拨了十位、九位、八位......
却终于仍掉了手机,然后把自己深深地埋进被子。勇气,总是在接近临界点的时候退去;悲伤,一点点漫上来,直至窒息。
一丝风从窗户中钻了进来,开始肆无忌惮地挑逗带着兰色荷叶边的被单、绣着草绿色碎竹的桌套以及椅子边新买的棉布拖鞋。芹曾经很自豪,可以象风了无牵挂地潇洒,现在,她却只是扯紧了每一个细节,每个细节都编进女人细密的心思。她终于拒绝了风,如同拒绝风一样的自己。
他仍然睡得很熟的样子。芹把脸慢慢地贴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密密的睫毛,近点、近点,那睫毛开始跳动、缓慢地、急速地。忽然,他睁开眼,一把拉芹进怀里,然后扮出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芹。俄尔,俩人大笑。芹着迷他偶尔的调皮。
俩人起身,梳洗完毕后去约定的地方接他的儿子。
帮他打领结的时候,芹又看到了他脖子上那一抹红红的印迹,烙上的一般。芹的眼睛迅速飘过一丝阴翳。
正午的太阳很大。
芹帮他开门的时候笑的和往常一样甜。
五岁的儿子正趴在桌子上叠着纸船,柠檬黄的衫,三个人的带顶棚的船。桌子上放了一杯柠檬黄的橙汁,看他们近来,胖都都的小手捧了过来:“阿姨,爸爸说这是你最喜欢喝的。”芹注视着那片柠檬黄,一种眩晕的感觉随之而至。
小家伙却没能注意到这些,又自蹦跳着跑到他爸爸那,扯着他的衣袖让他弯腰下来,嘴里念叨着:“爸爸,我的嘴唇呢?它还在吗?你不可以把它弄丢了哦,给我再看看。”
芹猛地转过身去,眼中,泪光闪烁。
窗外,大朵大朵的金展菊正在盛开,金灿灿的一片。少了柠檬黄的忧柔,多了些热烈和奔放。芹忽然明白,那金色才应该是——太阳的颜色。(编辑:莱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