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弯里的新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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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4-09 18:50:46
文/雍穆贝勒休闲 居 编 辑
住进了地下室。怀里仅剩下1000块纸币。虽然我不知道以后会遇上什么,但是我明白我得工作,养活自己。而在我找到工作以前,这笔钱是我所有的依靠。
去找工作,对着买来的一大堆报纸,不断的用红笔一个个圈下来,然后又一个个划掉。这样的情景,以前都是依偎在陈德的怀里,从电视里看到过的情节。却没想到,生活的暗示是这样的隐秘,象陈德的猝死,毫无征兆,却又血淋林地站在我面前。
终于找到一家公司肯雇我,是最辛苦的服务生。可是对于我来讲,已经是万分的奢侈。因为那个时候,在我的包里,只剩下最后的一张纸币。除了庆幸,我体会不到其他的感觉。
工作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给所有打来电话要咖啡或者食物的职员送去他们要的东西。他们加班的时候我也一样加班,所不同的是,他们一群人坐在办公室里,而我一个人,蜷缩在服务间的沙发上。
巨大的落地窗外,闪烁着万家灯火,一片温馨的感觉,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只是提醒着自己的孤独。
每到这样的时刻,常常会想起陈德,想起以前躲在陈德的怀里撒娇耍赖的样子。而一想起陈德,就又会牵骨带血地连带想起他已经不在了,自己只是他眷养的附庸,象路边的乞丐,等着他每次路过后的施舍。
不同的是,陈德是在委屈着自己的生活里维持我脆弱的自尊。
然后,我会不可终止的落泪。
我从来没有想过,人生会如此的大起大落。那本应只出现在舞台上的一幕幕,却活生生的横在我的面前,象一条望不到边际的河,我站在岸边,却无法跨越。
遇见森,缘于服务间里的电话出现了线路上的故障。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跑进来对我说,送四杯咖啡和一些食物去十六楼的经理室。只是当他说完之后,就愣住了。因为当时的我,正泪流满面的想着曾经的陈德,来不及止住。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被吓着了,然后结结巴巴地问我怎么了。我说对不起,请稍等,我马上送去。
四杯咖啡,一些点心。我用托盘将这些东西盛住,带到十六楼的经理室,一一地将它们摆列在光滑的会议桌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出来。
森坐在桌子的对面,看着我沉默的动作,不说一句话。可是我感觉的到他的迷惑。对于他而言,我是一个奇怪的女子。会独自一个人在服务间里泪流满面。
他再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好出去送东西。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服务间的沙发上等我。我有些吃惊,虽然知道他对我的迷惑,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到这里来找我。习惯了被人吆喝着上上下下,他的到来,让我局促。
他看着我,打破沉默,说你不象是做过这种工作的人。我笑了笑,无言以对。说什么呢?说因为我一直被人眷养?不行,那么说他一定会问为什么现在又要出来?这是我最不愿面对的问题。
他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然后站起身,对我说,明天中午你到我的办公室来,带着你的学历。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对我,只是呆呆的站在桌子旁,看着他从我的面前走过,忘记告诉他我已经毕业四年,却没有做过任何工作。
在家里找了半天,才从一个行李箱里找到那本早已经遗忘的证书。我拿起来看了看,鲜红的封面依然清晰,可是我的心底却惴惴不安。毕竟那张证书对我而言已经恍如隔世。
在他的办公室里,我坐在他的对面。他看着我的证书,说你已经毕业了四年,为什么到今天才来工作。
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我再一次的无言以对。他看了看我,没有追问。只是简单的说,从明天起,你做我的助理,就在外面的办公室里工作。
我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是因为我的学历还是因为你觉得我不能做力气活。
他笑了笑,说这很重要吗?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要的答案。我站起身,走到门口停住,然后转过来对他说,我不需要怜悯。我会做到这个位置,但只靠我自己。
他坐在那里,茫然地看着我,眼睛里写满疑惑。
其实,没有谁比我更向往那个位置,过往悠闲富足的生活让我适应不了现在的贫穷和辛苦。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再一次的将自己放在另一个陈德的手中,做被眷养的附庸,重复着陷入等待的痛苦中。
于是,又回到了服务间,重复着简单却劳累的工作。空闲的时候,就站到落地窗前,看城市的轮廓。远处的天空和城市的尽头连接着,模糊的灰暗示着某种神秘的气息,象生活的隐秘。我对着玻璃窗里隐约的自己沉默:到底还要经历多少隐秘的风浪,才能安定下来。
可是当我再一次领略到生活的暗示,是一年之后的一天,机遇隐秘着来到我的面前。这一次,让我体会到的是快乐。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会议室的管理打来电话,要我送四杯香茶到六楼。我象往常一样,将这些东西用托盘盛住,送到六楼。推开门,就看见森坐在对面。一晃而过的眼神里,我察觉到一丝焦急。然后我看见一个日本模样的人,坐在森的对面,不停地用日语说,森先生,我们是否可以开始谈判了?而森却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地用中文反复地说,对不起,翻译马上就到。
我明白了,原来森不懂日语。
我快步地走到那个日本人面前,微笑着用日语对他说,先生,请用茶,谈判马上就可以开始。我是翻译,对不起,我来迟了。
森又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笑。
森凝视了我很久,然后指了指他身边的位子,示意我坐到那去。
我原以为四年前所修的日语会随着自己在陈德的眷养里,消失的毫无痕迹。可是它们却流利地从我的口中涌出,伴着森惊讶的神情。
我始终微笑。
谈判终于成功,森那压抑了很久的兴奋,在送走日本客人之后,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几乎是跑着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将我抱住,嘴里不住地说谢谢谢谢。
我毫无防备,在森的怀里不知所措地支支吾吾,说不成完整的话。尴尬的象一个木偶,双手擎在他的背后,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肩膀和腰都是属于情侣的位置,而我和森不是。
森极力地推举我做他的助理。加上这一次的表现,人事科毫无异议地同意。
再一次走进他的办公室,他站在我的对面,笑着对我说,这个位置为你留了很久,今天你终于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获得。
不知为什么,几句平常的话,却将我的眼泪引了下来,而且不可终止。
森说,升职该庆贺,不该哭。你准备在哪里请客?我的情绪还没平静下来,颤抖着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外面吃饭了。
森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的确,象我这个年龄的女子,是最喜欢玩的时候。他说,那你平时都在哪里。
我说大都一个人在家里。
森更疑惑的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这样一个年龄的女子一天到晚都只是呆在家里。他停下来看着我,但最后还是说,那就在你家里吧,你亲自下厨就算请客。
我有些支吾,想告诉他四年来我从来没有做过饭,或者说我根本就不会做饭。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在陈德的怀里安静的躺了四年,生活的最大内容就是等着陈德回来,和他一起吃饭,看电视,坐在地板上背靠着背,说我们老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森看着我满脸茫然失措的神情,问是不是不愿意?我忙说不是。森说那就这样了,订在下个周末的晚上,我们这个组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热闹热闹了,也正好让你和每个同事都熟悉熟悉。
因为后一句话,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开始去书店里找大量的关于食谱的书,一下班就站在买来的灶具前,对着食谱摆弄各种各样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我知道我得熟悉这些东西,象要重新对待我的生活,了解每一个角落,每一处起伏。
周末终于到了。七点,森带着一大帮子人敲开了我的家门。我站在门口,用练习了很久的微笑,对所有的人说欢迎。森站在我的身边,象一个介绍人,一一给我介绍进来的是谁,具体负责什么事务。
等到所有的人都进来之后,森说完了,今天就这么多。缺了群,他被派到国外学习,半年之后才能回来。要不然,他肯定要来。因为他和你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
我说是吗?森说,是的,他学的是市场营销,你学的是外语。
我说那可惜了,等下次吧。森说也只有这样了。
晚上过的很愉快。尽管我做的饭菜并不是很可口,但同事们对我尽了最大的宽容,微笑着和我一一熟悉,然后告别。森最后一个走,他对我笑了很久,说没想到,你做的菜还真的很难吃。我脸红了,暗想原来一个多星期的努力,最后还是化为泡影。森看着我难堪的表情,突然大笑起来,说难道你对自己还没有信心吗?我可不想要一个没有信心的助理。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森为什么要几乎是逼着我请这顿饭。原来,他是想给我建立自信。
也许自从离开陈德之后,就再没有谁对我这样的呵护。于是,平时在别人面前那坚强的一面,在森面前全都化成了灰烬。我再一次的泪流满面。
森这一次没有惊慌失措。他只是看着我,然后突然伸出手,慢慢的抚尽我眼里的疼痛。我没有想到森会这样做,惊恐的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我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眼中盛满爱意。
然后,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我揽到他的怀里,沉默的亲吻,象令人窒息的海浪,铺天盖地的涌过来。我无法躲藏。
何况在那一刹那,我没有想过躲藏。
顺理成章的成了森的女朋友,在离开陈德一年半后的四月。象所有人猜测的一样,我们按部就班,直到订婚。
我以为我这样孤单了一年半的生活会到此结束,我会再一次地生活在我所爱和爱我的人对我的爱里。但是隐秘的暗示却总是不断的在我面前晃动,给我无尽的疼痛。
阳台上,躺在森的怀里,享受着秋日里暖暖的阳光。我和森讨论着购买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一切都是好好的,向着幸福的方向流去。可是当我们谈到婚后的日子,却听见森说,素,你干脆就不要上班了,呆在家里。我能够养活你。
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陈德。原以为有了森的爱之后我早已将他忘记了,可是当森说出这句的时候,我就想起他。而想起他,就连带着提醒了我曾经只是一个附庸,需要眷养。这样的眷养,粉碎过我所有的尊严,将我推向无尽的深渊。
然后我就意识到,原来森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给我的,仅仅只是帮助,不是爱情。而那时我对他的眼泪,原来只是因为感动,在孤单了一年半后,有一个人如此的关心我。
我说森,你知道我为什么毕业了四年,才出来找工作吗?森摇头。我看着他,努力地平静着自己的呼吸。
因为,我是一个被眷养了四年的人。我不想再做被眷养的附庸,所以我出来找工作。
森的惊讶写满了眼睛,然后弥漫到脸上的各个角落。
我看着他的表情,知道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原来森给我的只能是让我自信,自信地去做他的助理,从容地去面对生活的大起大落。但在他眼中,我从来都只是一个不能养活自己的女子,需要别人的眷养。这样的结论从他一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牢不可破。
他的惊讶,只是因为我的第一个眷养者,不是他。
退给森订婚戒指时,森坐在对面沉默,满脸的犹疑,象当初在服务间里看见我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发现我和他的灵魂,原来从没有真正的交融过。身体的纠缠代替不了横在我们之间的距离,象一条际遇的河,我们站在岸边,无法跨越。
我在所有人的挽留与不解中走得义无返顾。陈德曾经带给我的痛,让我决绝地离开,不留任何的痕迹。
我要我的天空。不做别人天空里点缀的彩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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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莱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