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就像握在手里的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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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5-03 22:21:35
爱情,就像握在手里的细沙,越用力,沙流得越快……
【一】休 闲 居 编 辑
她第一次见到林海逸,是在公司的会议上,林海逸是公司里请来完成一单护肤水广告 case的摄影师。
他们互相握手的时候,她看见他胸前晃动着一个十字架的链子。有一分钟的时间,她的视线停滞在那条链子上,久久没动。
很早就听说过林海逸,在摄影圈里,他是比较有名气的,在法国正经八百地学了三年的摄影,回来后谢绝多家广告公司的高薪邀请,做着自由人。
在杂志上看到他的作品,还有娱乐周刊上关于他的新闻,常常听说他又跟某个某个新来的模特有染了。
说起林海逸的人一半在崇拜他,一半在咒骂他,所以在她的想像中,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张扬的人,漂浮在高空里,生动着,嚣张着。
然而她见到的林海逸,竟然是如此安静的样子,穿着天蓝色的小格子布休闲衬衫,洗得很旧的牛仔裤,长发散散地飘在肩上,坐在她对面的位置,看上去很闲散。
散会后女同事们开玩笑:“楚楚啊,你看林海逸多酷,不仅一表人才,技术也是一流的。你要小心爱上他哦。”她整理着手中的资料,淡淡地说:“像他这种成天在女人堆中打滚的男人,当和尚也会背叛佛门。”
旁边的人大笑声停住的时候,林海逸刚好经过。
【二】
她是个生活简单而随意的女子,26岁,每个礼拜五天的时间坐316路车到这家薪水各方面都不错的“天地人”广告公司上班。作为一名化妆师,每天对着不同的面孔,再把他们精雕细琢成一张张完美无瑕的作品,那是她的工作。其余的时间她把自己窝在租来的小屋里,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赤脚在房间里走动,看电视听音乐吃水晶之恋的果冻,等着那个男人回来娶她。
那个叫薛凝峰的男人。
她常常想起九岁那年,在硝烟战火中维持了十年关系的父母终于以一纸判决书解除了他们有名无实的婚姻。她判给了母亲。被弃的母亲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她经常无缘无故地挨打,听到哭声的时候住在对面的薛妈妈就会从家里跑过来,后面跟着凝峰,然后凝峰就带着她去他的房间,左手拿着纸巾,右手拿着他所有的零食。
每次都是这样。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长大。
开始上高中,母亲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反而是她,整日沉默不语。除了凝峰,很少跟人说话,不交任何一个朋友。好在凝峰很照顾她,她也已经习惯了他的照顾,习惯依赖于他,像依赖骨肉相连的亲人。
大学毕业,凝峰决定出国留学。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他丢下了所有来送他的亲朋好友,把她拉进他的房间。凝峰第一次吻了她。他捧着她的脸:“楚儿,没有我,你怎么办?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照顾好自己。”
那个晚上她把自己给了凝峰,她想用一种痛来掩饰另一种痛,凝峰的离开,意味着她得到的三千宠爱将空缺不知道多长一段时间。
整晚他们没有睡,天明的时候,她咬破手指在一条白色的手绢上写了一行字:“无论你什么时候回不,我等你。”
【三】
和林海逸合作,她几乎不说话,默默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化妆。从林海逸一闪而过的惊喜里,她看得见自己的成绩。她听很多人说起过林海逸的挑剔。
照片冲出来之后,公司和客户都很满意。他们的合作也算完成。最后的那天,客户请公司里的相关人员吃饭。
那天的饭局到很晚。九点钟的时候,她说要回去了,林海逸站起来说:“我送你。”
外面刚下过雨,在宴席上被敬了几杯酒,不胜酒力的她晕晕糊糊。脚下一滑,等林海逸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摔了下去,膝盖磕破。林海逸丢掉手中的伞,抱起她。他们没有拦车。他也没有问她去哪儿。她就那样蜷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她回到他住的地方。
两室一厅的房子,宽敞干净,奇怪的是没有一点女人的痕迹。他把她放在沙发上,找来干毛巾擦干她的头发。然后找出消毒药水和纱布为她包扎伤口。他轻声地问:“疼吗?”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只有十岁的小男生在她被母亲殴打后,也会抚着她受伤的地方,轻声地问她:“疼吗?”
外面又下起了雨,可以听得见雨点敲落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她把淋湿的外衣脱下来,挂在胸前的链子露了出来,那块木制的十字架,会散出淡淡的似有似无的檀香,上面刻着“今生惟一”的英文缩写。三年了,她一直戴着,洗澡也不肯取下。
那是大学的暑假她一个人去西藏,在一条破旧的小街淘来的。
林海逸清楚地记得,他在西藏买十字架链子的时候,旁边也站着一个留长发的女孩子。有着一双跟面前人一样忧郁的眼睛,那双眼睛他至今都不能忘记。
所以他看到她胸前的链子,她的目光与他对视的一刹那,他就知道,那一定是她了。他感觉自己早晚会输给她。
几年前,他们曾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擦肩而过,再凭一条链子重新相认。
【四】
凝峰的电话不定期地打来,他说:“楚儿,我想你,想你的时候我就把那条手绢拿出来看,上面有你的承诺。”他说:“它放在我的枕下,每天枕着它我才能安然入眠。”
凝峰在电话里轻声地问:“楚儿,你还像从前那样整天把自己关起来吗?你应该试着多交几个朋友。”她说认识了一个摄影师朋友,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凝峰说:“那就好了,你别太封闭自己。”
她知道他是高兴的,他希望她过有朋友的生活,希望她快乐。
凝峰的电话不断,他的信也会飘洋过海。他在信里夹着风干的白玫瑰花瓣。他说:“你再等等,我就回来了。然后每天接你下班散着步回家,窝在沙发里看又臭又长的电视剧,和你一起听学友的老歌,和你一起吃饭,生病的时候给你打针,给你喂药。无论泪水和快乐都和你一同分享。你再等等,再等等我就回来了。”
【五】
赴林海逸的约会对于一贯封闭的她来说确实是一个奇迹。
很多时候,她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听他说起他北方的家,家里的阿猫阿狗,和他学生时代的趣事。他们吃饭通常会吃几个小时,静静地对坐,在流水般的音乐中,看他抽烟的姿态,深深地用力吸一口,又漫不经心地吐出烟圈。
有时候她会给他讲她和凝峰之间的事,她讲得很投入。“你很爱他吗?”她说:“是的,应该是。这些年来的积累,那种爱已经远远高于爱情。”她说:“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像凝峰给我的爱那样让我觉得安全,觉得温暖。”
那时候他的眼神就会黯淡下去,很久都不说一句话。
在他的摄影楼里,林海逸为她拍了一组黑白照片。他把它们放大,摆在各个角落里,她看见灰色的背景中自己眼睛里的忧伤,像没有方向的灵魂,决绝地美丽着。
周末的时候,林海逸在暗房里冲洗照片,她通常坐在电脑前玩大富翁的游戏或者上网聊天。他的摄影间放着一个一粘高的大鱼缸,养了很多鱼,有的她叫不出名字。累了,她就把脸贴在鱼缸上,静静地看那些鱼自由自在地游,把干鱼粮放进去喂它们,嘴里啃着林海逸递过来的苹果。那时她的心情是平静的,再回到电脑前,林海逸设制的屏保有她的照片在晃动。
他们在一起时,林海逸不会接听任何的电话,他的身边也没有女人,她不知道是他改变了还是以前报上的那些都只是传闻,也不想去知道。偶尔会有人找到他的摄影楼里,她看着林海逸粗暴地把她们赶走,看着那些女人投递给她的可以杀死人的眼光。
他们最常去的一家酒吧叫做“恋恋风尘”,有时一整晚都在放王菲的歌:“嘴唇还没张开来,已经互相伤害,约会不曾定下来,就不想期待,回忆还没变黑白,已经置身事外,承诺不曾说出来,关系已不在,眼泪不曾掉下来,已经忘记感慨。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
夏天,林海逸开着车带她去山顶看日出。
“我为什么总看不到希望呢?”林海逸的声音在空气中飘忽不定……
“希望像在无边大海里沉溺的人,所以毫无选择。”她看着远方,然后听到他问:“楚楚,你是上帝派来惩罚我的魔鬼,还是来拯救我的天使?”
【六】
圣诞节了,林海逸说:“楚楚,我想和你一起去教堂。”
她坐了公交车去见他,看见街上的商店橱窗里都贴出了圣诞快乐的英文祝语和雪花,圣诞树上挂着小天使和铃铛。
见面后他拿出送她的礼物,折开来看,是一条天蓝色的刺绣羊毛围巾。他帮她围在脖子上,顿时温暖起来,然后他们一起走路去教堂,教堂里的人很多,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听赞美诗,林海逸用双手护着她。
从教堂出来他们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据说很灵验的寺庙。她站在一旁,看他很虔诚地跪在棉垫上求签。
雪花飘舞着,寒冷弥漫了这个城市。他把风衣取下来裹着她,他的手没有放下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圣诞快乐!”……雪在头发上融化,顺着发梢流下来。
“楚楚,我不想就这样一个走到天荒地老……”
“不会的。你会有很多的往事,有很多的回忆,身边还应该有个爱你的或者是你爱的人陪着。等到你老的时候,你会想起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和一个女孩,去教堂听赞美诗,街上下着很大的雪,你把你的风衣脱下来裹住她,给她温暖,可是,她却不能爱你。”
【七】
秋天再来的时候,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林海逸:“凝峰后天回来,我们的婚期定在月底。”
“我想见你。现在。”
在闹市区等林海逸,她站在街心花园的喷泉下面,喷出来的水冷冷地洒在头上,淋湿了头发和衣服,透心凉。她去得很早,不知道为什么,她想选择在闹市的惟一理由就是,在那里分手时,眼里不至于了除了他再也看不见其它东西。
林海逸来了,他们就在喷泉下面站着,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伫立,他掏出一个盒子,把它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精致的白金戒指,上面有一圈手工刻的I LOVE YOU。
“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吧。买的时候就是为你买的,你可以不戴,但我一定要给你。”
“还记得上次在庙里,那个法师对我说,我一辈子欠很多女人的情债,注定要还给一个我爱的女人。”
她说:“我要走了,以后如果我再跟你见面,应该还有凝峰陪着。有些爱情也许不能执手只能是握手,注定要分开。”
她转身,没有回头,十月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听到从眼眶里滚出来的泪水砸在空气中的声响,砸得心也跟着生疼生疼,渐成碎片。
用一转身离开的你,却要用一辈子来忘记。
【八】
凝峰回来的那天,她去机场接他。她等在夜色里,凝峰从拥挤的人潮中冲过来紧紧抱住她,那是她相依了十几年的给过她最多安全感的怀抱,是种久违的温暖……
凝峰深情的说:“楚儿,让你受苦了。”她的眼泪在站台上煞白的灯光照耀下晶晶亮亮。
婚礼办得很排场,凝峰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他一个人忙前忙后地料理一切,他心疼她,舍不得她辛苦,不需要她插手任何杂事。
做新娘的前一夜,她取下了胸前的十字架,在火光中,那个叫做林海逸的男人和一些片断的琐碎的记忆从心底闪过,定格在脑海里。
是的,不是爱着的人,就可以和他说再见了……可是……
她没有和凝峰拍结婚照,一张也没有,因为她开始害怕拍照。凝峰也没有勉强她,他从来不问她为什么,任何时候他都由着她,宠着她。
给凝峰整理东西的时候,她发现,凝峰的书书本本,甚至内衣上,到处都写着一句话:“楚儿,我很爱很爱你!”那一刻,她忍不住泪水涟涟,凝峰给她的爱永远都是那样贴心。
【九】
她开始认真地做着她的薛太太,凝峰的太太。
婚假中,同事们跑来看她。他们说:“楚楚啊,你终于熬出头了,有个这么气派的家,有个那么优秀又疼你的老公。”
然后不知是谁问:“楚楚,你知道吗?林海逸,就是以前跟你合作过的那个摄影师,最近圈里闹得沸沸扬扬,说他为情所困,出家当和尚了……”她正在削苹果的手僵在半空,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
他们继续议论纷纷,都称不能理解现代社会怎么还有这种人存在,因为摄影师的时尚跟出家当和尚这个古老的概念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连接在一起的。
然后有个人说:“哎,当初楚楚不是说过么,他那种在女人堆里打滚的男人,当和尚也会背叛佛门,真不知道是个怎样特别的女子,能够让他如此的痴情……”
【十】
她拉着儿子的手走在曾经和林海逸走过的路上,小家伙跳着笑着跑开了……
“逸逸……小心点儿……”(文/紫泾幽兰)
编辑:莱茵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