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访问:专访服装大师乔治·阿曼尼
人气:
【字体:大 中 小】
发布时间:2007-03-15 21:36:23
记者:阿曼尼先生,非常荣幸您能够在中国接受我们采访。我想首先,我知道您的时间也很紧,我直接进入正题。首先一个问题,我听您的助手说,您在中国这一次的日程安排得非常紧。除了您以外换了任何一个人谁都不能够接受这样一个紧行程的时间表。很多人都说您是一个工作狂,我想问问您自己您认为是一个工作狂吗? 阿曼尼:你说的这是真的,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紧张的时间表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常规。 休 闲 居 编 辑 记者:你每天工作10几个小时,您现在还是这样的工作节奏吗? 阿曼尼:这是时尚界体制的一部分,我的职业不能让我放松,这个职业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其实我看一部电影,或者和朋友吃饭聊天,或者在街上走的时候,我都是在工作,因为这些都会让我想到设计,这一切都是与时装有直接联系的,因为它们反映了社会的变化,这都需要我们给予很大的关注,但这也会让我一直保持清醒的头脑,刚才你也提到了我七十岁,但我觉得我就像二十岁,我的工作非常紧张,我的思维也非常活跃,我对很多事情感兴趣,这个工作要求我保持清醒的头脑,要求我对周围发生的事物采取关注的态度,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刺激我去思考。 亲历亲为 记者:阿曼尼先生,据我所了解对于很多著名的服装设计师来说,他们成名之后多半只做一些指导性的工作,也就是大家不会更多地亲历亲为。但是我注意到似乎您到现在为止还都是很多服装,甚至很多品牌都是您自己亲自去设计,是不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最近最得意的设计是什么? 阿曼尼:所有最终的决定都由我来做,既包括设计方面的,又包括经营方面的,因为我也是一个企业家,所以需要我对各种问题给出一个答案,或者说是,或者说不,但我还是有一些助手,他们是受过培训的,他们已经能够给出答案和想法,所以我不是一个人在工作,因为我不可能什么都做,当然最终还是我来进行选择决策,你知道你做选择的时候,你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所以我不只是单单的给出一个答案。面对一个问题和答案的时候,你要做出一个是或者否的选择是容易的,但是一旦做出这种选择的时候,我就很难判断我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可以说这就是我很忙的原因,因为我的思维一直在运转,但是我有一个特别的天分,我能很快的知道问题的所在,我不用太多的思考就可以做一个正确的选择,我有一种直觉,这个直觉也是来自我长期从事这个职业的经验,我了解这个工作的所有方面,包括设计,市场,发布,财务,跟外界的关系,与人的交流,所以我亲自接触了这些领域,所以我了解这个职业的所有这些领域,这些需要我采取非常关注的态度。 天才的问题 记者:阿曼尼先生,很多人都说您是一个天才,您觉得你自己是一个天才吗? 阿曼尼:不,我只是一个很专业的、很职业的人士,但是我能很敏锐地做出选择,做出一个很明智的选择,我很清楚什么东西是我喜欢的,什么东西是我不喜欢的,我不用想得太多。 这会让人很迷惑,因为有的时候我周围的人他们就觉得要做一个选择需要很长的时间,需要付出很大的精力,他们就觉得不怎么简单。但是对我来说,我能给出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这也许是我的天赋。 简约的原则 记者:您在设计生涯当中曾经提出了一个非常著名的设计上面的三项黄金原则。其中精髓我理解是一种简约的美,也就是说简单就是一种美。我想问问这个原则是至今依然是您在设计方面的这种追求吗?还有就是对于时尚和潮流,您是怎么看的?是不是时尚就是一定要追一个潮流? 阿曼尼:是的,这些年我都在遵守我的这个原则,我觉得有一些想法是不能放弃的。时髦不仅仅是一种创造力简单化的象征,时髦应该是为人服务的,我们应该创造一种能为人服务的时尚,简单严谨的东西很接近我的天性。这些年的工作当中,由于时装界的革命和潮流变化。我也经历了一些变化。但是我职业工作的一个重要方面是,不要让那种昙花一现的东西迷惑了。我们应该非常注意能够推出一些新的产品,它们应该能够经受实践的考验的,而不是那种昙花一现的东西。昙花一现的东西不能给消费者一种自信,在一段时期内确定自己明确的形象。好的东西应该经得住时间的考验,而不应该是昙花一现,这是我的一种原则,而且它将继续成为我的原则。我作为一个创作者来说,有的时候也需要做一些非常特殊的东西。但是在创造这些东西之后马上又回到我自身,再做一些简约的东西。当然以前我也做了一些非常离奇古怪的东西,将来我也会做,但这只是为了发泄我的创造性,为了激发我的兴趣,质疑和神秘感。 时尚给阿曼尼生活带来的变化 记者:阿曼尼先生,你对今天你所取得的成就,以及你所保持的这样一种生活方式,现在回想的话,你会感到惊奇吗? 阿曼尼:在时装界我的影响力有一种重量,一方面这会让我很高兴,另一方面,这也会让我飘飘然。因为你一直在聚光灯的下面,一直被人关注,一直被人评论,时间一长这就会让人觉得很沉重。你的小错误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大错误,因为人达到了一定程度的话,别人就认为他不会失败,也不允许他会失败。我在做时装表演的时候,有的时候我真想有一些诗意的东西,想放一些不是阿曼尼的东西,别人马上就会说为什么这不是阿曼尼的,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东西。所以,我是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我这个位置也经常要受到人家的评价,人家给你的评价有的时候是很残忍的。与一个成功的设计师相比,人家更容易原谅一个年轻设计师的错误。 记者:内心里您并不是特别喜欢这样一种被人包围,被人评论,甚至是被人高度地关注这样一种生活? 阿曼尼:我很喜欢工作,采取决定。在这方面来说。我不愿意受外界的影响,我不想听别人说时装界正在发生什么,有时候这些评价会产生消极的影响,会对你有所限制的,而且会影响你的原则、影响你对道路的选择。我很注意在自己感情上不让自己受这些东西的影响。但是我喜欢跟人在一起,跟人打交道。昨天我们去了一个餐厅,这个餐厅很漂亮,我很希望这个餐厅能够在米兰也有,能够跟别人人在一起,我很喜欢和一些思想活跃的年轻人在一起,我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但是因为我的时间很少,所以我就要充分地利用这些私人的时间,过一些自己的私人生活,但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工作。 记者:你昨天去的餐厅是中国餐厅,中式餐厅,还是西式餐厅? 阿曼尼:中国餐厅。 记者:喜欢吗? 阿曼尼:喜欢,我很喜欢他们的招待,他们的食品。这个餐厅所在的上海的这个地区很漂亮,这样的街区在米兰也很少见,我很惊讶,上海让我非常惊讶。虽然我来上海之前,我已经打听了上海的一些情况,所以我知道上海在很快地发展,有很多反差,有新旧之间的反差,很新和很旧之间的反差。但是我到了以后,我还是觉得在这个城市我很愿意住上一段时间,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会让你感情上过于投入到城市的外观上面,但是这会让我不能很好地去理解这个城市。我希望能够很快地再回到上海,因为我会赶快回来,我会把纽约古根海姆的展览带到上海美术馆。我很有兴趣要看看上海的观众对我的设计的反应。 阿曼尼简单的生活 记者:上海会欢迎您的,我想中国也会热情地欢迎您的。还有一个问题,在时装界我们看到似乎物质的一种强大的力量,我的意思是说有很多服装的设计师,给我的感觉他们都在过着一种非常豪华,甚至是奢侈的一种生活,但是您呢,很例外,您不沾烟酒。而且我看资料,您喜欢早睡,不喜欢晚睡。而且我们现在可以让我们的摄像机来看看我们面前坐的这位设计大师穿得如此简单和俭朴,我想问的是,简单的生活是不是就是您的崇尚? 阿曼尼:我的生活就是我选择了这样一种职业,这个职业是很紧张的。从早晨9点到晚上的8点,我都一直要保持清醒,然后要关注别人的工作,检查他们的工作,给他们一些建议。所以,在一天的工作当中,有各种各样的活动,我根本不知道每天的安排,其他的人为我安排日程。这些人也很惊讶,我一会儿是一个设计者,完全发挥我的想像力。10分钟后我又变成了一个经营者,要和合伙人协调,一会儿我又要决定这个广告的宣传对不对,一会儿我又要决定上海的时装店设计得怎么样。这些事情都会在一天内发生,我有很多身份。这些身份让我一直保持清醒。这个工作现在跟我的私人生活完全混在一起了,这个是我热爱的。我不能想象我的生活会是另外一种样子。 阿曼尼爱好和喜欢观察人 记者:您还有没有一些别的特殊的爱好,我指的是当您在一个人的时候,您愿意静下来的时候,您想做一些什么样的事? 阿曼尼:在我私人生活中,比如晚上的时候我从办公室回来,我很喜欢在家里跟别人一起吃饭。有的时候我在家里举行一些晚宴,邀请一些朋友,或者有的时候我去剧场,去看一场电影。现在我还有一个餐厅叫阿曼尼.罗博,我很喜欢看别人,看来吃饭的人,观察他们。他们和我打招呼,这让我很高兴,我很喜欢通过这个餐厅,建立这样一种跟人、跟外界的关系,这就是我私人的生活。我还有一些休假的时间,我有三个度假别墅,我一有时间就去那里,我会完全地放松。我休假的时候,别人会说他们看见的是另外一个阿曼尼,非常地放松。有的时候我也需要像关灯一样,关掉,让自己脱离一下日常的生活。我不抽烟,我不喝酒。我也没有什么恶习。这就是我给自己定下一条纪律,这个纪律是我不能到办公室的时候是昏昏欲睡的样子,这不行。这已经是我的生活常规。 阿曼尼与合伙人的关系 记者:阿曼尼先生,您说过在您的合伙人?去世之前,您所有的非设计的很多事都是由他来帮你处理的。当他先生去世之后,您当时的感受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我看有的背景材料说,有的背景资料说,您当时有一种,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孤零零的,甚至失去了一种保护的这样一种感觉,能给我们说说当时您的感受吗? 阿曼尼:那是一个相当困难的时期,加来奥蒂先生他对我来说是一个让我能完全信赖的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各个方面很完整,我们在一起工作,一起建设阿曼尼这个集团,他是作为一个企业家,而我只是负责设计、创作的方面。但是我们经常交流,晚上的时候,我们互相交换观点,我们一起做决定。我们两个每个人负责每个人的领域,然后我们一起把工作往前推。当然他的去世让我当然觉得很孤独,因为我要面对很多新的选择,面对很多新的人。他们对我来说,我们之间互不了解,就是我自己的合作者可能会对我也有一种印象,就是他们不知道我对他们的行为会采取什么样的反应,因为以前都是加来奥蒂作为一个中间人,我自己的专业人士律师等都没有和我有直接的联系,他去世之后我必须担当起?先生这么一个角色,那一段时期我的困难特别多,不是外在的困难,而是来自于内心的一些困难,我自己的内心很不稳定,我觉得自己很不安全。所有外面的世界都想看一下,阿曼尼失去了合伙人会怎么样,对我来说他是一个很重要的支撑。但是我的一些合作者,他们是一些很可靠的人,给了我很多支持,他们帮我脱离了这个困境。我在这个阶段中学会了很多东西,我学会了担当我以前没有担当过的角色。现在面对问题的时候,我已经觉得不怎么可怕了,我就已经没有不稳定的感觉了,因为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事情。所以,关于公司未来各方面的问号现在已经不成为一个问题了。所以,在这几年里边我已经证明我能很好地选择经营这个集团的策略。当然,这个也带来了人们对阿曼尼集团更大的关注,因为我本来只是一个设计者,现在也成为了我自己设计的经营者。当然这个也挺难的,因为本来属于我的私人的生活也变成非私人的,因为我越来越被人熟知,在世界各地我走在路上都有人认识我。但是我在心理上我还是能承担起这个角色,有好多人说我一天能担当起十个角色,但是我跟街上走的人都很友好,但是在公司开会的时候,面对那些大商店老板开会的时候,我又能采取非常果断的语调。但是我觉得挺好玩的,觉得很不同。我觉得这样的不同,以至于我也说不清楚我到底是谁,说不清楚我怎么想的。 记者:非常有趣的回答,因为我觉得,好像我的有些资料需要重新再来核实,因为在有些资料里边显示,您是一个愿意独处的一个人,而且您自己曾经说过,您人生里边比较大的遗憾,到现在为止您似乎不太善于和别人打交道。但是我刚才听您说一些事,比如您去餐厅吃饭,您去休假,您好像似乎挺愿意跟人打交道。是我掌握的资料错了,还是您跟人生活的方式,您跟人打交道的这种方式发生了一些变化。如果变化的话,您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加来奥蒂先生去世开始的吗? 阿曼尼: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真正决定创业的时候已经比较迟了,我已经大约33岁了。但是现在33岁的人都应该已经开创一个事业了,但是当时我的这个年纪还允许你玩,因为我开始得比较晚,所以我应该和时间赛跑,应该争取丢失的时间,而不是再去学医,或者对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没有一个明确的了解。 当然当时对于自己的工作,对于自己的才能,我也没有太大的自信,所以,我非常害羞,从内心感觉是一种不自信,但是慢慢地我对我的工作和才能获得了一种自信。那也是因为我的想法和工作被外人接受了,他们也欣赏我能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个当然也引起了我跟外界的一种关系的变化,使得我对自己有了更明智的认识。这种变化也让我摆脱了一些自卑感,因为我从来没有上过什么设计学院,我都是自己自学成为一个设计师、经营者,或者交流的专家,我从来没学过这些东西,所以我是在一边做,一边学。因为一个人老是在没做之前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这些年来,我走过的道路让我获得了一种充分的自信,我做我所做的,我做的也被人所欣赏,这就让我对外界采取一种开放的心态。所以,我跟外界的关系就变得更加从容。这个就是现在的我,别人觉得我跟以前的我不一样,当然我是和二十年前的我不一样。我现在有一种更大的自信,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我也在慢慢地变老,这也会引起我的一些心理变化,在我看问题的时候,能够保持了一定距离,更关注我认为重要的东西,放弃不重要的东西,所以这样就能够更好地集中精力,关注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生活的经验也能让你用一种比较冷静的方法面对问题,少一点情感的投入,多一点愤世嫉俗,为什么不呢?愤世嫉俗能够让人知道别人的行为,知道别人怎么想,能够让人担当不同的角色,能够让人感到惊讶。别人期待阿曼尼有一种态度,结果我却采取了完全另外的态度,所以别人就会很惊讶。这是为了让人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自然而然的。别人能在我的身上发现一些神秘的东西。别人能在阿曼尼身上发现一些新的东西和意想不到的东西。对我来说一直有很大的吸引力。前几个月我去休假,我突然面对大海,采取了一种禅宗的态度,以前有一些东西我不相信,所谓人可以脱离世界,人可以彻底地解放,我以前以为那只是一种游戏。但是在我保持禅宗态度一刻钟之后,我感到内心极大的宁静。我希望有可能但这永远不可能,以一种其他的方式来生活,来更深刻地体会禅宗的境界.与世界保持一定距离,关注自己内心关注的东西。这应该是很积极的人生经验。一个人能学会与尘世保持一定的距离,学会放弃这个尘世。这是很重要的。人应该对会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这些会发生的事情也会给人心理影响,所以人要在心理做好准备,对未来发生的事情要做好准备,这也是为了很好地度过人的余生。 记者:我如果没有听错的话,您刚才说要对未来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您指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恕我直言,您是否可能会想到可能因为年龄的增大,就像自然规律一样,人可能到一定岁数要离开这个世界,您会想到这些吗? 阿曼尼:也包括这个。不要让自己觉得好像这是意想不到的东西。一个人精神上要做好准备,因为人总是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我一生都在工作,我一生做了很多很多的选择。这可能也是我天性使然,有的时候我想,如果我做了不一样的选择,谁又知道我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我会不会去爱,会不会去旅行,去接触更多的人,但是我做出工作工作不断工作的这个选择,我很高兴我做出这个选择,它给我很大的满足,我身边的人们,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但这不会是一成不变的,也许过一段时间我会决定去过10岁,15岁的生活,但这不意味着我会放弃,当然我要为将会发生的行为做好准备,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会觉得这不重要,也不会想到死亡,他们觉得死亡不在年轻人的计划之中。当然年龄大的话,我就会想到这些问题。我现在年龄大了,我有很大的责任,因为阿曼尼集团是一个很大的经济王国,有大概5000个雇员,所以我的责任很大。所以,除了我的私人生活以外,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生活(死亡),离开这个集团,但是这个集团怎么继续生存,交给谁来继续发展这个集团,让所有这些能在阿曼尼之后继续发展下去,这个也是需要我静下心要思考的问题,但是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因为时装界的这个体制让我忙得不可开交,但是现在这样我也很满足了。 记者:阿曼尼先生,我做记者做了20多年,当然我需要简单给您介绍一下,我其实更多是一个政治、外交甚至是做军事方面的记者,对于比如说时装这个领域我很少涉及,应该说这可能是第一次。我想您的时间也很宝贵,我想在这个时候,我很愿意从一个新闻记者,这样一个角度来利用最后现在我们还剩下的一点时间,您刚才提到了您的童年。回顾一下童年,来谈谈您的童年时期对您有影响的一些事情。我知道您小的时候是在意大利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彼亚勤查渡过的,给我们谈谈您那个时候的生活。 阿曼尼:我的童年是跟战争有关的,当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可能我那个时候大概8岁左右吧。所以我就感觉到这种战争的这么一种阴影,我的父母亲不想让我太多地接触有阴暗的现实,那时候也没有太多的大众媒介,没有收音机,没有电视机,也不怎么读报纸,就是对这种现实有种感觉。我们的家庭也受到损失,损失很大,因为我们的家在战火当中给炸毁了,然后我和我的姐姐逃到了农村,那里有机关枪在扫射,我和姐姐躲在壕沟里面,我童年的记忆就是与这个残酷的现实相关的。 关于我的家庭,我的父母亲他们不是以父母亲的身份来强制于人,他们关心孩子自身的发展,让孩子能够有一种自由的选择。比如开始我选择学医,但是后来我放弃学医,不是别人的强迫,而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童年的记忆是比较痛苦的,这个童年不是太幸福,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我的童年老是跟战争联系在一起。这个可能影响了我的天性。我的天性可能是内省式的,注重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让外在的事物的影响我,没有什么外界的事物让我眼花缭乱,当时我的童年,我的周围也没有太多的好玩的东西。比如说我上高中的时候大概是18岁的时候,周末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去吃饭,可能大家一起分享一瓶威士忌就是最了不起的事情了。但是我没有很多好朋友。因为在战争的那个时候,轰炸让人们四处逃散,所以我没有交情很深的朋友,所以这个童年对我个性的影响很大。所以要谈到童年,我的童年可以算到中学的时代,我从彼亚勤查移居到米兰,米兰是一个大都市,跟米兰相比,彼亚勤查是一个小城市,其实米兰也不是一个什么大都市,但是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变化很大了。我的家庭状况很一般,我的父亲就是一个雇员,我的母亲是一个家庭主妇,孩子们还在学习。但是米兰那个时候在重新振兴,在重建生活,所以产生了意大利的经济繁荣。我是这个繁荣的一部分。我也开始超越了我小小的家庭范围,,我在一个大商场里面学会一些手艺,尤其是学会了跟别人打交道。因为在这个大商场里面,我负责一个小小的时装店、它是销售一些试验性的商品的专卖店。一般来说,到大商场的客户都喜欢买一些很商品化的东西,当时他们让我自己来选择一些商品,来经营这么实验性商品的时装专卖店,来看一下习惯于购买商业化产品的客户对我的这个时装店的反应。这些经验对我非常重要,对我将来的工作都很有用。首先我学会了跟人打交道,看他们的反应,他们有的时候有意想不到的反应,让人非常惊讶。有的时候你觉得他们能接受这个东西,但是他们的态度却是很茫然。有的时候你觉得年轻人好像他们能接受这些东西,结果他们却采取了个人另外的看法。这个对我将来的工作非常有用。我学会了尊重人,因为我做的工作不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做的工作也是为了进入市场,而市场是由人来组成的,所以我的工作不只是跟那些少数的特权阶层巨富打交道,也是要跟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打交道。在大商场中经营这样一个时装店,你会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这是对我真正的职业培训, 所以我要考虑各种人,包括从很有钱的人到很普通的人。所以,当时在大商场接触那么多人,这种培训对我很重要,甚至对我现在来说也很重要。说到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就像一场奔跑,是一场非常疯狂的奔跑。我给自己确定了很多目标,在达到一个目标后再继续往前走。但是我的时间老是那么少,所以要尽快地跑,要准时的到达目的地,不能说我明年再做吧。这个职业也促使我很快地做出一个决定,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我在那个时间里必须做出决定。所以我要考虑时间,考虑我要达到的目标,这是一种很紧张的生活。 记者:您在童年当中有一些刚才您说到的痛苦的记忆,不愉快的记忆,包括我知道好像您的两个朋友,儿时很好的朋友在轰炸当中死去了。像这样的事情刚才您也提到了,对您的性格造成很大的影响,以至于好像您曾经说过,您说我在童年的时候更喜欢是一个观察者,而不是一个亲历者。那么我想问的是,这样的一种童年,对您后来的这种人生,包括刚才您提到的赛跑这样一种概念,是和战争有直接关系的,我相信。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一般人概念里面,战争这种剧烈人类的行为,会使人有两种可能性的选择。一种是经历了战争之后,有的人变得更加强悍。比如说我们看到丘吉尔,他是一种,从战争幸存下来,他似乎变得很好强。那么还有一种人似乎是经过了战争痛苦的这种创伤之后,更多地缩回到自我当中,更多地去关注自己的世界,甚至于对很多事情变得非常非常的敏感。我觉得好像您是不是会同意说您属于第二种? 阿曼尼:我相信我是这两种选择的结合。战争的经历当然让我看到了很多很可怕的东西。当然这不会让我对生活产生一种乐观的态度。但同时我有一个家庭,这个家庭需要吃饭,,这个家庭不是很富有,所以,我需要走出冬眠,采取一种很实在的态度,因为我要我要工作,我要赚钱。当然这个给我一种内心的意愿,就是想尽量地改善我们的生活。比如我记得我们的家庭,他们老是很不高兴,比如他们说到底怎么买这个家具,应该怎么布置这个桌子,也没有漂亮的东西,或者我的女朋友怎样穿着。所以从外观的审美角度来说,在我的内心中,总是有一些不满,这种对美的追求,要有就有,要没有就没有。我的这种所谓美学家的天性后来在我的选择当中占了上风。而且我也像当时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也有一种抱负,针对那种比较贫困的很不愉快的童年的生活,我也想要有更多的东西,那个时候我也想拥有一个摩托车,当时拥有一辆汽车是不可能的,或者我也想去休假。当然一个年轻人的生活总是希望得到他没有得到的东西,或者是得到他们的父母亲没有得到过的东西。这很重要,就像我的母亲就从来没有出过国,这似乎是在说我们在一定意义上战胜了生活。这种在生活中的获胜和得到使得人获得了一些谋生的手段,能够是从生活获得更多的东西,就是一个年轻人的一种态度。现在媒体告诉我们,好像现在生活那么简单,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今天这儿去度假,明天去那儿度假,但是在那个时候休假,或者是去遥远国家去度假,都是很有钱人的事情,现在世界都变化了,现在一切都变得那么容易了。那个时候有很少的一些东西,但是每个人在寻求能够得到一种更富有的更完善的生活。战争结束以后就像我刚才说的,有一段时间的经济繁荣,我就看见意大利在发展。当时也诞生了一些工作的机会,我记得我当时当了时装设计师以后,我跟我的妈妈说,我想做时装设计师,妈妈说时装设计师是什么样的职业,什么玩意。当时我说这个职业是新的,很多人说我是做律师,我做建筑师,做医生,那个时候这些都是一些很传统的职业。所以,世界当时已经变化了,现在不能想象当时那个世界变化得那么快了。当时的政局也很复杂,意大利是一个很小的国家,意大利又分裂。我的爸爸也有很多问题,战后他也有很多问题,都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是他让我意识到,他说没有什么东西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人必须要去争取,我很高兴我没有什么东西是别人送我的,所有的这些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记者:您在意媒体对您的评论吗? 阿曼尼:不在意。媒体当然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我们的职业来说是更重要的,因为他们就是要报道我们所做的事,好像是对我们做的东西的一种回声。如果没有一些专业杂志给我们一些回声,我们的工作就变得很受限制。媒体就是让我们了解一些外界的反应。但是媒体有的时候缺乏深刻的眼光来看问题,来看比如说风格的多元化,或者很不了解我们的一些选择。比如时装表演,漂亮不漂亮。他们不了解我们的选择,不了解我们对市场的看法和针对的顾客群。但是因为一个人也可以做一些时装表演,让人很惊讶的一个时装表演,但是也可以做一个时装表演能够让人看,是能够穿的一种时装表演。有的时候媒体报道一些东西只是为了卖他们的杂志,有的时候我们应该区别什么时候杂志是仅仅为了卖他自己的杂志,而什么时候他们报道又是真实的,我们应该去了解这个比例到底是多少,这很重要。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问您的就是,我看到有些评论,说您是一个很孤傲的人,您是一个有的时候甚至英文词比如说很愤世嫉俗,还有一个评论很有意思,去看一看乔治,他一点都不酷。但是我觉得通过今天这样一个采访,似乎面对面地跟您坐在一块儿,基本上能够改变我对这些媒体评论的一个看法,其实我觉得您还是蛮酷的。 阿曼尼:我只是说我自己想的东西,我最大的奢侈就是我大胆直言,但是我有的时候我想的东西可能别人会觉得很高傲,太强硬了,或者带有点冒犯性。在我的职业中我一直在冒一些风险,我做的一些选择可能不是一些潮流所说的,也不是其他人做的东西。如果媒体跟我说这是现在的潮流,但是如果我感觉我不是那个潮流中的人,我就保持距离。但是我也是一个很热情的人,我对那些喜欢我的产品,了解我的客户,我就是很热情的人。我做出我自己的选择,也接受这种选择带给我的后果。有的时候我对新闻界的一些反应,因为我对新闻界的反应,有的时候新闻界不太客观,有的时候新闻界不关注那些外界对我服装的反映,不关注有那么多人喜欢穿我的服装,他们只谈创造性,他们说我的服装太简单,虽然我的服装很简单,但是它在市场上很受欢迎。所以这种新闻界的报道不直接的不诚实的不客观。我在这个行业已经20多年了,所以不能把我看成是一个年轻的服装设计师,但是我创造了一种时尚,现在也有人在追从我创造的这种时尚。现在他们还热爱我的东西,还想继续开我的时装店,还有人愿意买我的衣服。当然我在选择谁来开我的服装专卖店的时候,我必须要非常谨慎。有的时候时装界推出一些非常离奇古怪的东西,但是离奇古怪的东西是昙花一现的,因为他们只能是经过一个季节。当然有的时候我也做一些离奇古怪的东西。但是我做的大部分的一些设计是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比如说我的一件外套可以和10年前的一条裤子相配,它不是随穿随扔的那种,它可以长时间的保留在衣柜中,给人一种消费正确的稳定感,但是新闻界对这不关注。所以,新闻界关心的是新闻性的东西,离奇古怪的东西,往往对这个方面不关注。新闻界老是关注那些正在崛起的或者是那些失败的人。但是他们不愿意关注那些稳定发展的人。 记者:占用了您很多时间,但是我相信我们是有了一个非常好的谈话,我也祝您能够健康长寿,像我们中国人经常说的,这也是禅学里的一个概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