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食生存者试验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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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12-24 12:30:37
人能否在禁食条件下生存并保持工作能力?如果能,这个期限有多长?去年夏天,在高加索成功地进行了一次试验:30岁的科学博士瓦列里·图波列夫翻越了詹图刚山(海拔3460米),登上了厄尔布鲁士峰(5642米),穿过了霍秋塔乌(3546米)和阿利别克(3165米)山口,历时33天,在此期间他完全没有进食!“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的两名专家,对试
验的真实可靠性进行了全程跟踪。瓦列里也以日记形式记录了自己的身体、心理和精神等各方面状况。以下编发瓦列里的部分日记,从中读者可以了解到他经历了怎样的生死考验。
今天,2001年7月20日,我,瓦列里·图波列夫,不再进食任何食物,把自己交到上帝手中。我启程前往高加索,要去翻越高加索山脉并登上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上帝啊,帮帮我吧!我家里有病弱的母亲、妻子和一双儿女。他们爱我,等着我回去。我必须活着回来,必须安然无恙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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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禁食疗法我是四年前偶然知道的。尝试了一次,挺喜欢,因为自我感觉更好了。然后便经常饿1天、3天、7天,有时甚至14天。最近这一年半,由于要进行论文答辩,就不太注意自己——不停地吃,喝许多啤酒,不锻炼,放任自流。我需要好好整治整治自己了。于是,我决定进行这次挣扎在死亡边缘的试验。
第1天
我们来到了位于詹图刚山海拔2400米处的登山运动员营地。我要在这里待十来天以适应环境,学会使用登山用具,因为以前我从未进行过高山运动。同时我还要调整心态,迎接漫长的禁食期,进入所谓的“轻度恍惚状态”,以抛开一切欲半途而废的想法。
第2天
我开始了训练。沿着峡谷走了17公里,沿途在泉眼旁停留几次,所以今天我喝了差不多6升水。
我观察着自己:因长时间沉溺于酒精而肥胖、虚弱。不过,这也正是本次试验的价值所在,因为在像我这样毫无准备的人身上做试验,要比在一个运动员身上做试验重要得多。
除了头有点痛外,一切正常。不想吃东西,虽然体内有种欲望,尤其是旁边有人做饭的时候。我担心不能很快进入长时间禁食所需的状态,因为再过两天危机将来临,根据以往禁食的经验我知道这点。
第3天
早上起来做操,用冷水擦身,情绪饱满。
我们出发去卡什卡塔什冰山,开始进行冰上训练。我掌握了如何穿登山鞋,使用猫爪锚、冰镐,戴眼镜,擦防护油。三个小时后,我的两腿又酸又痛。
我们登上图里亚湖,厄尔布鲁士山雄伟壮丽的身姿真是美不胜收!虽然我情绪高涨,却开始恶心,肝和胰腺部位隐隐作痛。我明白,这是身体在进行整合,这个过程需要几天至两周不等。
第4~5天
这几天是在阿迪尔苏峡谷上游地带的一大片林中空地中度过的。按惯例,登山家和旅行者在登山之前都要在这里安营扎寨。我的状况有些糟糕。很显然,太大的负荷——今天我们登上了2900米的高处进行雪中训练——给肝脏造成了负担。
第5天午饭前,我登上了一生中的第一个雪山——詹图刚雪山。远处的风光令人陶醉。尽管肚子钻心的疼并伴有恶心,我感到无比幸福。
下山的时候我一点儿劲都没有了。我往长条毯子上一躺,抓起睡袋枕在脑袋下就“断路”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我醒过来,收拾起东西朝山下走去。路上感到一阵阵烧心。在一条小溪旁我停下脚步,喝了半缸子水,感觉轻松一些。天都黑了我才走回营地。一队旅游的人来到这里,他们正吃晚饭,喝着啤酒,热闹非凡。我请他们为我烧了两缸子水,洗了洗肠胃。我连写日记的力气都没有,久久地望着星星,祈求上帝给我力量,别退缩。第二天我还得进行新的冰上训练项目呢。
第6天
但是,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请求休息一天。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自己,搞明白:为什么我的感觉如此不好?以后怎么办?也许,该结束禁食试验了?
我两腿无力,肚子也莫名其妙地隐隐作痛。恶心、呕吐的感觉总是伴随着我,呼吸愈发沉重,水也咽不下去,只想睡觉……
今天就出现了第一次危机——不光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只有忘掉家中的一切,坚信自己的理想一定能实现,才能使自己不致崩溃并将试验进行下去。
第7天
早晨,血压正常。夜里做了梦,好像是在我家里,朋友们围坐在一起,有许多食物。我大口地吃着。真香啊!突然回过神来:我正在禁食呢!我非常害怕……一下子醒了。
我继续在卡什卡塔什进行训练,平生头一次攀上了几乎是陡直的冰墙,并在上面钉了两个冰镐。体力不够,很快就累了。我以前的生活方式与这样的体力活动大相径庭。我感觉到体重在迅速下降(后来才知道,我的体重几乎每天减一公斤)。
身体状况比昨天好些。我明白了,不能喝热水和开水,因为身体无法消受,应该喝加热至室温的泉水。
禁食一周后开始了试验的新阶段。训练结束了,我们开始向厄尔布鲁士山进发。
第8天
天高气爽。我们离开营地,下到公路。沿途碰到不少背着盛满啤酒和烤肉串的箱子叫卖的小贩。食品的香味又勾起我无限的想象。
我的情况一切正常,只是饥饿感总伴随着我。奇怪的是,我的身体至今还没有适应禁食状态。这可不好。当然,在有些情况下这个适应过程有可能延长。
我坐在厄尔布鲁士山脚下,扪心自问:我能不能攀上山顶?能不能战胜虚弱?老天!我觉得,只要我能活下来,走完全程——那么,无论生活中发生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
第9天
缆车将我们送到了加拉巴什峰。我们换了衣服就向“11号休息站”进发。这里是冰雪的王国。我的身体状况趋于正常,疼痛也减轻了。
休息片刻,我们决定攀上帕斯图霍夫岩。大夫时常观察我的情况,判断机体功能恢复得如何。脉搏有些高:140~170次/分钟。走了一个小时了,大夫却说:“得回去!”回去是不可能的,只有爬到山顶。这一夜是在山上小房子里度过的。
第10~12天
早上6点左右就出发了。厄尔布鲁士山被大片的云朵和雾霭笼罩着,无法分辨。风不停地刮,一阵紧似一阵,遇上风暴了。
在一片平坦的小空地上我们搭起帐篷。食物够吃三天的,不过我本来就不需要食物。
我们在海拔4800米的地方过夜。我在帐篷里记着日记,改用铅笔写了,因为钢笔冻住了。今天用卫星电话给家里打了电话,妻子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感觉她对我的情况无所谓(后来我才知道,正是由于她太为我的生命担忧而患了抑郁症。)。
这两天一直乌云密布。夜里刮起了大风,好像帐篷随时会给吹到深谷里去。闪电把帐篷里照得雪亮。风怒吼着,把雪吹起,倾倒在我们的帐篷上。雷声隆隆,好似万炮齐鸣。雷雨的中心就在我们头顶上,这种感觉与在山下是截然不同的。
坐在帐篷里不需要消耗体力。至于禁食,它令我愈发不安,更有甚者,还不得不与食物“面对面”:同伴们竟然在帐篷里做饭,大吃大喝,就在我的鼻子底下。真是岂有此理!
白天暴风雨停了。我费劲地从盖满雪的帐篷里钻出来,外面完全是冬天的景象,美丽非凡,令人心情舒畅。
一到晚上,胃部和腹腔神经丛就疼,我已渐渐适应了,反正也无计可施,我只有睡大觉,写日记,看《福音书》。
第12天下午,风渐渐小了,太阳露出了笑脸。我们决定活动活动筋骨,再向上爬至5000米的地方。我们成功了。自我感觉还算正常。第二天计划继续向上攀登。
第13天
一大早,我穿戴整齐,将最后一瓶水揣进怀里,开始登山。
手脚都不大听使唤。第一个路段用了两个小时。为了保存体力,开始是每走100步就歇一歇,后来是50步。我缓慢但坚定地前行,渐渐地,手脚暖和起来。
我身上揣着一面旗子——亚玛尔(俄罗斯西西伯利亚北部自治区——编注)的旗帜,我想把它升起在欧洲的最高峰上。如果我登不上峰顶,就意味着亚玛尔人是孬种。但是不!!!我还有力气,还能抵御坏天气,战胜严寒,战胜疲劳和高山——我终于站在厄尔布鲁士山的西山顶上了!我全身心地感受它5642米的高度……我的愿望实现了,而且还是在禁食整整两个星期之后!
欣赏完山上的美景,人也几乎冻僵了,我们开始下山。
雪开始融化,路变得泥泞不堪。大风一阵阵地卷起豌豆大的雪粒打在脸上。两条腿都湿透了……
终于回到了“休息站”。我累坏了,水也不想喝,强行灌了自己两缸子水,钻进睡袋就着了。
第14~16天
登山耗尽了我所有气力,很显然,我必须休息一两天。这几天我们是在附近一个乌克兰科学院基地度过的,那里有类似饭店的地方,我们才能睡在干净的被褥里并洗上热水澡。
我的体重现在是93公斤,刚开始是110公斤。
到目前为止,想吃东西的念头还没打消。喝水很费劲,就像喝难以下咽的药一样,还得祷告半天。隔壁厨房正在做鸡块煎土豆,我发觉闻着香味感觉舒服些了……
环境的迅速变换使第15天发生的第二次危机更加严重了。我只得躺下,全身无力,腹腔神经丛疼得要命。喘粗气。恶心。洗胃也无济于事。怎么办呢?中断试验?
第16天午饭前,我们离开了基地,继续前行。我们乘缆车来到“和平”站,背着沉重的背囊(它重达35公斤,内有摄像机、照相机、电池、磁带等物品),沿着支离破碎的冰河向霍秋塔乌进发,晚上就在冰堆石湖畔宿营。在这里我调整身心,做好踏上艰难旅程的准备——一天又一天,一小时接一小时,一步又一步。我的身体已完全屈服于另一种重负,以后需要的只是忍耐和走、走、走。
第17~21天
我终于挺过来了。禁食第17天——翻过了霍秋塔乌山口,艰难地下了山。
第18天,走过边境哨所旁的大峡谷,来到胡尔祖克村宿营。一个卡拉恰耶夫(俄罗斯少数民族——编注)人家收留了我们。主人显示出高加索人的热情好客,准备了客房,还有丰盛的晚餐。天哪!我怎么向如此好客善良的主人解释,为什么我不能吃特地为我们准备的食物呢?是主人的宗教信仰救了我。我把自己的旅程描绘成是一种精神上的行为,他们立刻明白了并表示出无限的尊敬。我得救了。
然后我们又沿路上行。南部大毒日头的照射远不如厄尔布鲁士山的积雪好受。走累了我们就在捷别尔达河边小憩。看到当地孩子在钓淡水鲑鱼,鱼在鱼钩上抖动着,就觉得唾液分泌得旺盛起来。
第21天,我们来到了栋拜。在这著名的滑雪胜地,夏天人不太多。最重要的试验阶段已经过来了。
第22~23天
休息。感到无比幸福。住在“山顶”旅游饭店里,洗桑拿,太妙了!我需要休整几天以便接着上路。到邮局给亲人们打了电话,寄了明信片,准备过30岁生日。
虽然我什么都不能吃,但还是想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哪怕是象征性的。买了一瓶“阿拉赞山谷”牌白酒、香肠、蔬菜、菠萝罐头和巧克力,还做了沙拉,放上点小葱。晚上,满满一桌子食物煞是好看!我陶醉于美妙的色香味之中。我还从未体验过这种时刻,坐在摆满丰盛食物的桌边庆贺自己的生日,就像是神,而不是普通的人……
第24~26天
又上路了。我的状态正常。身上不觉得特别的疼,就是因体重急剧下降而有点虚弱。这时我已经88公斤了。我们向阿利别克山口进发。休整之后又背着沉重的背囊爬山,感到有些不堪重负。
第25天:我不太舒服,机械地迈着步子,靠毅力支撑着。
第26天:山口被征服了。我们沿着阿克萨乌特河下山。傍晚,我又没劲了,出现了第三次危机,最严重的一次。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无法前行。呼吸困难,不想喝水,什么都不想,只想躺下就……
伙伴们支上帐篷。我突然害怕起来:要是明天我醒不过来可怎么办?这种恐惧明显地震慑了我,挥之不去,无论我怎样赶它,都像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你已经26天没吃东西了,你饿得骨瘦如柴,你筋疲力尽,走了如此长的路,征服了厄尔布鲁士山。你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但总有个限度,这限度离你不远了。”是的,死亡已经逼近了我。我给亲人们写了几句话,告诉同伴们要是夜里我不行了该怎么办。怕是没有用的,我只有靠自己的信念和上天的力量。我做了祈祷,读了《福音书》,把圣像放在胸口上就睡了……
第27~29天
早上,有什么东西莅临我的灵魂,我不再受身体的困扰。是的,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烦扰我。力量重新回到我身上,体质更强壮了,俨然获得了新生,脸庞泛起红晕,眼睛更加明亮。我的脑子里没留下任何害怕的阴影,只有对生活无限的热爱并坚信:我一定能坚持到最后,一切都会好的。
天气也晴朗起来。我们继续沿林中土路下山。路边的马林浆果红了,草莓、醋栗熟了,到处都是。我摘了一些浆果放在缸子里,分给同伴们,而我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吃。我不再受饥饿的困扰了!我们在林子里宿营,用树枝燃起篝火,唱歌,欣赏着峡谷上空的明净星空。
第30~31天
一路辗转。深夜,我们来到海边。这里的空气完全不同,海风轻轻拂面。想到我梦寐以求的愿望将要全部实现,我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第32~33天
我的体重是80公斤!!!减了30多公斤!我还在继续禁食。身上哪儿都不疼,喝大量的水——每天5升。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但我觉得棒极了。简直不能相信我完成了这次壮举!
第二天,我买到了从阿德列尔(黑海之滨索契市的疗养区——编注)起飞的机票。于是,伊尔-62将我送到了亲人面前。在机场见到了妈妈,她哭着数落我,说我瘦得皮包骨了……在盼望已久的重逢到来时,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
然后就是开始恢复已经饿了近40天的机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以后怎么办?我在旅途中很幸运,在今后的人生征途上也不打算向困难屈服。
后记:
研究禁食疗法的专家们对我的试验持批评态度,他们的结论是这样的:“图波列夫能活着回来,只是比较走运罢了,而且不是上帝,是他强壮的体魄帮助他活下来。”是这么回事吗?时间会做出结论。有一点我是清楚的——我证明了,人的机体可以在完全禁食并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情况下对健康毫发无损,能长时间保持劳动能力。这就说明在极端异常的情况发生时,人有了获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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