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元一盒的“铁皮枫斗”不姓“铁”

 

    森山、立钻、天目山、古医、雁荡山……如今，越来越多的铁皮枫斗品牌成了药店、超市保健品专柜最耀眼的明星。临近中秋，数百乃至上千元一盒的铁皮枫斗，更是成了市民走亲访友的抢手货。在很多超市，铁皮枫斗一直占据着保健品销售榜的头把交椅。

 

    如今的铁皮枫斗市场不得不用“红火”二字来形容。不过，红火的表象难以掩饰这一行业不为人知的尴尬。“其实人们在市场上见到的很多产品根本不是铁皮枫斗，甚至连一些大厂家生产的，也不是正宗的铁皮枫斗。”近日，一位医药界权威人士语出惊人，他告诉记者，目前市场上极难觅得真正的铁皮枫斗。

 

    加工铁皮枫斗的原料是铁皮石斛，俗称“仙草”，具有滋阴补虚、生津润肺、提高免疫力等功能，是各种石斛中最为名贵的中草药材，目前的产量十分有限，售价自然不菲。在市场上销售的，则是成品的铁皮枫斗或研磨成粉状后的铁皮枫斗晶。这位权威人士直言，目前在销售的很多所谓的“铁皮枫斗”，真实很可能是用其他石斛加工成的冒牌货。也就是说，在目前十分走俏的“铁皮”大家族中，绝大多数并不姓“铁”。

 

    果真如这位业内人士所说的那样，难觅正宗铁皮枫斗的身影吗？那些不是真正铁皮枫斗的“铁皮枫斗”，又会是什么？连日来，本报记者对“铁皮”市场进行了调查，揭开了这一市场鱼龙混杂的一角。

 

    批发市场上“铁皮”泛滥，价格便宜

 

    为弄清批发市场上的各种所谓的“铁皮枫斗”的真实“身份”，日前，记者以顾客的身份对杭州吴山花鸟市场、凤起花鸟市场等铁皮石斛销量较大的市场进行了暗访。

 

    在吴山花鸟市场二楼的石斛经销区，记者接连走访了几家摊位，发现每家摊位的石斛种类都多达数十种，每公斤售价从50元到1000元不等，并且几乎所有样品上都贴着有“铁皮石斛”字样的标签。

 

    “这是铁皮吗？”记者问。一听这话，有一位商贩急了，大声地跟记者说：“当然是铁皮了，这还能有假？”记者指着每公斤标价仅一百元的“铁皮”问：“有这么便宜的铁皮吗？”见蒙不过，这位商贩只得说：“大家都这么叫，所以我也就跟着叫了。别人叫了你不叫不行啊，不然谁会来买呢？”他对记者说出了真相：打上“铁皮”只是为了好卖，因为铁皮名气大。

 

    随后，记者以药厂采购员的名义，与一位商贩攀谈了起来。“不是铁皮却称铁皮，要是被人发现了那怎么办？”记者问。这位老板神秘地向记者解释：“其实你也不要管这些是不是正宗的铁皮石斛，只要吃了有效果就行。我告诉你吧，很多药店都是从我这里拿的货，我这里一两百元一公斤的枫斗到了药店里就能卖上千元。甚至有一些像你们这样的药厂，也会到我们这里拿货。”当记者追问是哪些药店和药厂时，老板警觉地打住了话。

 

    在杭州凤起花鸟市场石斛经营区，记者看到多数经营户也都打着“铁皮石斛”的招牌，也有的标着“雁荡山”等品牌而回避了所售产品是否铁皮的问题。记者在整个市场转了一圈后，发现其中只有一个经营户的货品没有标“铁皮石斛”。

 

    当记者好奇地询问那位老板为何没有标铁皮石斛时，老板坦诚地告诉记者：“我不像其他人乱来，不是铁皮还瞎说是铁皮。不怕告诉你实话，你在我店铺里找不到正宗的铁皮，不光我这里，整个杭州也难找到，甚至连正宗的紫皮(质地比铁皮略差的一种石斛)也很少。”

 

    正宗“铁皮”价格昂贵，便宜的都是假的

 

    记者在市场上看到的“铁皮枫斗”，到底有没有真货？在浙江省医学科学院药物研究所张治国研究员的陪同下，记者再次来到吴山花鸟市场探个究竟。

 

    记者以批发铁皮石斛的名义分别要求3家店铺拿出最好的铁皮枫斗，3家店铺的老板分别拿出了价格为每公斤千元以上的散装枫斗。“这些石斛都是市场上能买到的最好的，如果真的要买，价格可以商量。”老板纷纷表示。在其中一家店内，原价每公斤2000元的铁皮枫斗，店主愿以1200元的价格出售。

 

    张治国研究员分别对这3家店铺所谓的铁皮枫斗进行了仔细辨认，并逐一品尝。事后，他告诉记者，因为已经加工成枫斗，看外表已经无法分辨出石斛的种类。但从品尝的结果和价格来看，是正宗铁皮枫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正宗铁皮枫斗咀嚼后几乎没有残渣，但这些都有，味道也不怎么纯。从价格上判断，这样低的价格绝不可能是正宗铁皮枫斗。”他说。

 

    张治国对铁皮石斛已有20多年的研究历史，是浙江省最早研究铁皮石斛的专家，见证了铁皮石斛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如今的“大紫大红”的全过程。“在乐清，一个老朋友告诉我现在的行情，一千克正宗铁皮枫斗要卖近2万元。”张治国说。

 

    铁皮石斛的名贵，记者在胡庆余堂中药师胡松梅那里再次得到了验证。胡松梅告诉记者，正宗的铁皮石斛价格堪比黄金，生鲜铁皮石斛收购价通常在每公斤1000元左右。一般来说，至少10公斤生鲜的石斛才能加工成1公斤枫斗；照此计算，每公斤铁皮枫斗的成本价至少在1万元以上，而这还仅是成本价。

 

    即便是药用价值次于铁皮的紫皮石斛，收购价也不便宜。据胡松梅透露，每公斤紫皮枫斗的收购价也在2000元左右。

 

    这些经由生鲜石斛加工成的枫斗，经由批发商再流通到零售市场，价格自然更为昂贵。记者在杭州多家药店内看到，普通铁皮枫斗的零售价为15元/克左右，而紫皮石斛的零售价也大多在3元/克左右。

 

    数百元一盒的“铁皮枫斗”，可能是野草根制成的

 

    由于数量稀少，目前野生铁皮石斛已受国家保护，根本不可能用于生产。那么，市场商贩口中所谓的铁皮石斛究竟是什么呢？

 

    据专家介绍，铁皮石斛对生长条件要求极其苛刻，一般产于人迹罕至的地方，常年饱受天气精华。因此铁皮石斛的药用价值很高，比如藿山石斛，就因为生产环境好，才成为铁皮石斛中的极品。

 

    那么，目前市场上这么多的“铁皮枫斗”，会不会是因为铁皮石斛大量人工种植后，价格下降了呢？“这是不可能的。铁皮石斛的人工种植技术还不是很成熟，产量并不高。一些大企业确实有自己的种植基地，但供应自己生产都成问题，怎么还会拿到批发市场上卖？”张治国认为人工种植铁皮石斛的可能性不大。

 

    张治国反复分析后认为，几百元1公斤的“铁皮枫斗”，原材料很可能是一些价格低廉的普通石斛甚至是普通草木。“据我所知，在市场上看到的这类‘铁皮枫斗’大多来自乐清，原料则来自云南等地。”他说。

 

    经过几年的发展，乐清如今已发展成石斛加工基地，经过初加工的枫斗走向全国各地，产量不是一个小数目。“从各方面的情况判断，他们用来加工‘铁皮枫斗’的石斛，只是普通石斛，或者是生长在云南等地酷似铁皮石斛但繁殖力很强的野生草木。”张治国说。

 

    据了解，目前能够从市场上购得的石斛主要有3大类，铁皮石斛、紫皮石斛和刚节石斛。其中以铁皮石斛和紫皮石斛的药用价值最高。

 

    但由于生长环境不同，实际上石斛品种极为繁多，每大类石斛中又包含了几十个不同的品种。而除了3大类之外，更有草皮、石皮等石斛，种数几乎无法准确统计。

 

    杭州方回春堂石斛专家杨其康告诉记者，别看石斛名气很大，吃的人很多，其实很多石斛是根本没有药用价值的。以紫皮石斛为例，也只有虫草石斛等50多个品种具备药用价值，更何况草皮、石皮这些石斛了。

 

    此外，即使是有药用价值的石斛，如果食用方法不得当，药用价值就根本得不到发挥。比如用枫斗泡茶，就不会有什么保健作用。而枫斗磨成枫斗晶后直接口服，其药用价值也不能得到最佳发挥。食用枫斗的最好方法是煎熬。

 

    更令人担忧的是，即使是一些品牌铁皮枫斗，类似的问题也不能避免。“虽然浙江的一些企业建立了自己的铁皮石斛种植基地，但数量十分有限，从总量来说铁皮枫斗的原料是远远不够的。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包括一些知名的大企业，一方面宣称拥有多少多少基地，但实际却少得可怜。此外，铁皮石斛至少要3到5年才能成材，产量很小，根本不够大规模生产所需。”张治国说。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即使是一些知名企业，有时也会偷偷摸摸地去乐清进货。

 

    这样看来，目前很多市民花数百元买回来的“铁皮枫斗”，很可能就是一文不值的野草根。

 

    铁皮枫斗的加工过程也有猫腻

 

    除了原料冒充外，一些不良商贩更是在枫斗的加工上费尽心机。记者从杭州某药店一位熟悉铁皮枫斗行业内幕的人士那里了解到，为增重掺进泥巴、为求看相用烟熏，这在枫斗加工过程中是常有的事。

 

    枫斗的外表有着严格的讲究，一般市场上畅销的枫斗的外表多为龙头凤尾。为了达到这个外观效果，加工时必须将鲜石斛缠绕在模具上，在烘焙到半干的时候将模具取出。但一些商贩为了增加枫斗重量，就用泥土块作为加工模具。加工好了之后就让泥巴藏在里面，不懂内情的消费者根本看不出。如此一来，藏有泥巴的枫斗就要比内空的枫斗重一倍以上。也就是说，消费者花的一大半钱，很可能就是为泥巴买的单。有业内人士戏言，这恐怕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泥巴了。

 

    杭州凤起花鸟市场的一位经营户则向记者透露了烟熏枫斗的过程。由于正宗铁皮枫斗是青灰色的，为了使冒充的铁皮枫斗接近青灰色，一些不良商贩就用点燃的报纸给枫斗熏烤。经过这么一熏，枫斗就会变成青灰色，可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为何这样的劣质枫斗能如此招摇过市？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很多消费者在购买这些散装铁皮枫斗时，一般会要求商家直接打磨成枫斗晶。食用这样的枫斗不仅不能起到保健的作用，而且还有害于健康。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对此深表无奈。他说，普通消费者要想买到正宗的铁皮枫斗，恐怕只能碰运气了。

 

    假冒铁皮枫斗充斥市场，是因为枫斗品种辨别难度大

 

    商贩们胆大到敢公然以次充好，其凭借的是铁皮枫斗难以分辨的特点。在杭州吴山花鸟市场，一家店铺的老板指着货架上的一包包散装枫斗，得意地对记者说：“你能看出这些枫斗有什么不一样吗？就算是行家，也分辨不出来，更不要说是一般的顾客了。”果然，一颗颗青黄色的枫斗看起来外表相似，闻起来味道也相似，记者根本看不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不光是你们，恐怕老中医也未必能分辨得出来。”这位老板说。

 

    据行家介绍，生鲜的石斛因为种类不同会有形状、色泽方面的差别，消费者只要稍作了解就能够轻松分辨出是不是铁皮。不过，经过烘焙、卷曲等工序而成的枫斗早已面目全非，其原料究竟是铁皮石斛还是其他什么石斛，单凭肉眼观察已无法分辨。就算是这一行的专家，也只能通过品尝，根据口感来判断石斛的品种。

 

    正宗的铁皮石斛吃起来嫩，没有渣滓。不过，一些优质的紫皮石斛吃起来也具备相似的口感，因而仅从口感上判断，区分紫皮石斛还是铁皮石斛，难度依然很大。

 

    市场上的铁皮枫斗是真是假，能否进行有效而快速的鉴定？杭州市药检所业务科一位姓金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理论上说目前的技术手段能对铁皮枫斗进行鉴定。不过，其依据是对检测物组织结构和纤维外观的比照，而不是通过对铁皮枫斗中含有的纤维多糖和石碱等营养成分含量的检测，因为目前还没有这一检测标准。同时由于铁皮石斛的产地不一样，检测结果有可能也会产生较大偏差，这就更加给检测工作带来了难度。

 

    难以检测的特性，使得铁皮枫斗在很大程度上逃避了有关部门的监管。再加上铁皮枫斗既是药品又是保健品，药店、花鸟市场、农贸市场都有销售，管理的难度也非常大。一些不法商贩正是看到这一市场有机可乘，大肆兴风作浪。

 

    由于原料市场的极不规范，决定了散装铁皮枫斗遇到的一些问题，在正规厂家生产的铁皮枫斗身上也同样不可避免。没有统一的国家标准，生产企业只能自行其事，仅凭“良心”来选材和定价。在竞争日趋激烈的情况下，这一行业亟需出台人人都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

 

（据“今日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