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男人第四次厨房革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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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2007-04-15 12:08:01

　　我意识到还需要进行第三次厨房革命，是在很平静地过了多年之后。母亲让位给我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都激情四射地在厨房里面忙碌，热情冲昏了我的理智，我从做饭当中感觉到的除了乐趣就是乐趣，一掐指头就是一两年。休 闲 居 编 辑

　　在这一两年里面，我的身体迅速发育，我变成了一个小伙子。其实应该说是青年人。因为那一两年里面我吃得很多，把前二十前欠下的营养都补充上了，所以到我高中毕业的时候虽然身高只有一米六六，但体重有接近一百三十斤。那是我这辈子最健壮的时候，一切都归功于我为全家人做饭。

　　人家都说厨师最容易长胖，平常也常常看到非常胖的人大多都当了厨师。最初那几年做饭也把我做胖了，但后来慢慢做饭少了，就逐渐瘦下来，直到今天都没能完全恢复到我的巅峰状态，这不能不说是我做饭生涯中的一个重大败笔。

　　现在这个年头，喜欢做饭的人不多。就连女孩子也都不怎么愿意做饭，更不用说男人了。我曾经看见一对儿情侣恋爱了多年，就在外面吃了很多年饭，从来都没有自己做饭，什么时候看见他俩，身上都是一股子饭馆里的味道。那男子求婚几次都遭到了女方拒绝，说两个人都不会做饭，担心将来不但饿死大人，怕连孩子也保不住。后来那男孩子受了我的点化，特地买了锅碗瓢盆，花一番心思作了一顿饭招待自己的女朋友，那女子回家一看，感动的泪雨滂沱，当时就主动说非他不嫁。后来很长时间没看见他们，到了很久之后忽然遇见那个男子，在街上行色匆匆地走，手里攥着一捆青菜，身上的夹克衫点点滴滴沾满了油渍，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居家男人了。

    看见他的那个瞬间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悲，总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但他似乎非常开心，见面之后跟我说了几分钟，大多时候都在说自己的老婆，还有自己这些年做饭的成就。他说他那个像模特一样的老婆现在已经变成了巨无霸，走路的时候连地板都微微颤动，我就笑了，连忙夸他有本事。我生怕自己也是他那样一副落魄的样子，赶紧在街边的汽车玻璃里面照一照，发现自己虽然也饱经风霜的样子，但衣服很整齐，没有油渍在上面，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品味的男人。

　　第三次厨房革命发生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我上大学，我离开了厨房，走进了学堂。在这之前，我多少已经厌倦了做饭的生活。那个时候马上就要高考了，很多人都忙着恶补学习，但我依然很潇洒的样子，每天按时上学按时离开学校，从来都不会在学校多待一两分钟，回到家里赶紧做饭，然后等全家人回来吃饭。

　　几个妹妹都在上学，很多时候她们的童真淹没了他们的良知，所以放学之后她们就疯狂地在学校里面玩，等到玩累了就拼命往家里跑，因为她们知道家里一定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在她们眼里，我这个哥哥等同于老妈子。回到家里，她们把书包往桌子上一丢，就大声地朝在厨房里忙碌的我喊：“做好了啵？”我说没有，她们就出门继续疯狂去了，如果做好了，她们就端坐在桌子边上，耐心地等待，就好像等待开酒席的宾客，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招待员，就差跟我喊“伙计，先来壶茶”了。

　　我让妹妹们帮我择菜，妹妹们就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摘出来的菜不好吃！”然后就跑开了。这不仅让我郁闷，而且让我非常恼火，并且由这种郁闷和恼火滋生出一点抱怨来。毕竟他们都是女孩子，怎么能一点都不帮忙呢？说句良心话，我这个哥哥还是很心疼她们的，就算她们不心疼我，那也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啊！一个女孩子，不学会做饭，做不了一手好茶饭，将来谁家愿意娶回去当祖宗一样供养着啊？我有时候就觉得非常奇怪，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孩子，都是吃着我娘做的饭长大的，都接受了我们这个家庭良好的熏陶，怎么就有着那么大的差别呢？

　　我有时候也会苦口婆心地劝我妹妹们赶紧下厨房学习做饭，但是她们似乎对我有着误解，总觉得我让他们学习做饭就是为了解放我自己。在这个问题的思考上，她们犯了严重的自由主义错误，以至于严重歪曲了我纯洁的动机，伤害了我的心灵。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这种伤害中不能解脱出来，从而出现了极度的心理不平衡，到最后连好好做饭的心思都没有了，一天晚上回家总是随便糊弄一下就算了，家里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那点变化，想法设想地哄我开心，有时候全家大小坐在一起，不看电视，而是专门给我做思想工作，希望我能意识到随便闹情绪是很严重的事情，会损害家庭的团结与和睦，不利于整个家庭的发展；我做饭太难吃，家里人就吃得少，吃得少营养就跟不上，那就是严重损害了家人的身体健康，是一种犯罪行为，而且是摧残祖国的未来，也是对爹娘的不孝。我听得多了，就忽然震撼了，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规规矩矩做饭，一点情绪也不敢表现出来，尽管心里多少还有点不舒服，但脸上表现得很开心，笑语喃喃地端茶送饭。娘很高兴，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的行为体现了我佛大无畏的慈悲精神，我觉得的这话很经典，后来果然在电影《大话西游》里面出现在唐三藏口中，并且成了流传很广泛的经典台词。

　　直到高中毕业，我默默进行的第三次厨房革命都没有发生实际效用，我依然忙碌在厨房里，每天带着一身的油烟味儿去学校上课，同桌的那个女孩子每天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他说一上午我身上的油味儿就把她闻饱了。我也不知道那话是真是假，但是可以肯定一点，他长大以后一定很感激我，因为那个时候他很少回家吃饭，为将来的减肥奠定了基础，也积攒了足够的勇气和耐力。

　　到了毕业之后，似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我没有发动任何形式的反抗，我的厨房生涯就结束了。当我背着一个书包踏上去北京的列车的时候，我看见我的爹娘在站台上泪眼婆娑地望着我，不断地挥手，泪水挂在写满沧桑的脸上，表达着他们的爱与不舍。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我这些年真的没有白白做饭，我忽然觉得我很想就那样一辈子做饭给他们吃，我忽然觉得我很久以来厌倦了的生活其实是我最舍不得的，忽然觉得长久以来的想法是那样地错误，真得很对不起我的爹娘。

　　“我回来还给你们做饭吃！”我从车厢里面喊，泪水哗地流下来。但站在车外面的爹娘似乎没听见，没什么反应，倒是车厢里哄闹的人群立刻就安静下来，一个个都望着我，似乎不理解我那夸张的一哭。此后每次离家我都不哭，因为我已经学会了坚强，我已经知道应该让我的爹娘放心，安心。

　　上大学之后日子很苦，但是很平淡。在我的同窗们看来我的贫穷是惊世骇俗的，我的吃苦耐劳也在大学里出了名。但那些年我都很少做饭。有时候想一想，当初因为做饭产生的那些抱怨一点也没有了，甚至很多时候那些抱怨都变成了一种思念，一种很美好的回忆，跟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很清贫，但充满着爱与感动，那是我这一辈子都舍不下的，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风景。

　　后来在北京工作多年。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老天注定要让我圆了下厨房的梦，还是我运气实在差到了极点，我遇见了一个根本不肯下厨房的老婆，还能想出一大堆理由来让我心甘情愿地下厨房。于是我就改头换面了，重新穿上围裙，拿起菜刀，豪迈地走进厨房。在外面，我是一个很能干的职员，回到家里，我是一个绝对不错的厨子。

　　关于和老婆的点点滴滴，在我的很多相关的文章里面都写到了，引来无数的喝彩和无数的谩骂，女人觉得我是她们老公的榜样，男人觉得我是他们的耻辱。但不论怎么样，我都相信，要么轰轰烈烈地活着，要么让人骂一骂也好，死气沉沉的日子我不喜欢。

　　在跟老婆度过了几年光阴之后，我偶尔也厌倦工作、做饭，然后做饭、工作的日子，有时候看着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女子，怒火在我心中升腾，但我知道，那仅仅是一种自我发泄，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地改变。我试图发动我的第四次厨房革命，并且用一系列的小规模行动来进行了试探，结果都让我失望得很，简直让我绝望。

　　目前，我的第四次厨房革命还在继续酝酿和等待中，我需要一个适当的时机，一定能够一鸣惊人。我的想法是，尽快生一个像我一样能干的儿子，然后教他做饭，然后接我的班成为家里的厨子，那个时候我就优哉游哉了。老婆偶尔知道了我的这个计划，一巴掌轰然落在我的脑袋上：“反了啊？你！还不做饭去？”

　　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要觉得心里踏实那就什么都好了。至于我心里的小九九，我是不会再说给老婆知道的。等我第四次厨房革命彻底胜利，把我老婆变成烧茶煮饭的黄脸婆，把我儿子变成我的接班人之后，我打算出一本自传，写我的厨房生涯。铅华洗尽，我相信那一定非常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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