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后永失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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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8-06-21 15:59:05
我一直抱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的宗旨混迹于各色女人中,从未想过要与谁地老天荒。我以为,所谓爱情,不过是成年男女相互吸引的一种游戏,要常换常新才够刺激。可这次林展颜却非要嫁给我,并以怀孕三个月为由,对我进行要挟恐吓等种种人身攻击。
真是笑话,我沈剑光这二十几年岂是吓大的。而且看她那身轻如燕的样子也不像怀孕。我拿出一部分积蓄对她说,展颜,有个叫小芳的姑娘与我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她现在整日盼我回老家结婚呢,我不能误她一生,你说是不是?展颜听了,把钱以天女散花的姿势扔出门外,让我滚得远远的。
我求之不得,马上滚开。可十分钟后她的电话又来了,哽咽着说剑光我是真的爱你我离不开你,你回来吧。你怎么这么啰唆?我发了火,不要老拿怀孕来吓人,那是你正常的生理功能,再说,你在那种声色场所,天知道孩子是谁的?这话大概刺伤了她,那边一直没动静,我心跳加速,正犹豫着再说什么时,电话已挂断。休 闲 居 编 辑
那时我26岁,以为什么都来得及,生活,爱情,最好的总会在前面等着我。第二天,我便去了望城。
老黑是我的哥们,他在望城开了家酒吧,生意很火。我白天在公司做事,晚上就去酒吧消磨时光。我对老黑说,不用请乐队了,我来唱,免费。老黑拍我的肩,兄弟,说什么呢。的确,我们之间说什么都是多余。大三那年,我在校外与人火拼,对方把我往死里打,老黑赶来后,拿出刀子霍地就给一人扎上了,那家伙倒在地上鸡一样扑腾。后来,老黑被学校开除,毕业证也没拿到。这辈子,我欠他的。
来酒吧的多是些花钱买醉的红男绿女,他们一脸慵懒,四下张望,搜寻着适合自己的猎物。我唱那些忧郁缠绵的歌曲。这是个欲望横流、渴望怀旧的年代,大概我沙哑的声音打动了那些沉迷不已的心灵,有几次前排的女子流了泪,还有一次一个穿镂空装的黑衣女人走上前与我拥抱,什么都不说,只是深深拥抱,弄得我神情恍惚,以为与她相恋多年,而非陌生。
那是我来望城的第二个春天,我已经如一粒尘埃,融进这座城。老黑常年在外,我以精明的生意人姿态打理着酒吧,辞掉糊弄工作的员工,为老主顾提供优惠,生意蒸蒸日上。只是,整整两年的时间里,我没有涉足过爱情。像是得了免疫症,任谁,任什么,都不能让我心动。
可是,当那个女人在我怀里颤栗时,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让我从某种宿醉中醒来,她蛇一样曼妙的身姿,直披腰间的大波浪卷发,和“一生之水”的淡淡幽香,都让我觉得非常熟悉。离开时,她在酒吧门口转过头,容颜静白,眼睛明亮,黯淡光影里,宛若一朵半开的百合,纯粹又美丽。我的心,一阵狂跳。
后来,我每晚都候在吧台处,等她出现。酒吧里,衣香丛丛,情侣双双,花影缤纷,暗香浮动,到处流淌着暧昧的气息。我的心变得异常敏感,看见长发黑衣的女子,便会激动、兴奋,待对方转过头,又失望得满是黯然。
我设想过很多种再见她的场景。请她唱一曲?亦或喝一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告诉她,以后不能随便与男人拥抱,因为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但是她没有再来,如一抹暗香消失在空气中。我整日胡思乱想,她生病了?还是嫁了人?有时我甚至怀疑,我和她是否真的拥抱过。可她妖娆的黑色长衣,沁心的淡淡幽香,却是那样真切地出现在我的脑海。我整夜失眠,没有心思打理酒吧。我对老黑说,你回来吧,我撑不住了。
老黑回来那晚,很多朋友来接风,我接二连三地喝酒,不知不觉就有些恍惚了。老黑说,酒吧不是很好吗,你怎么撑不住了?我笑,眼睛扫向大厅,突然愣住,拐角处,她穿白色小衫,侧坐在高脚椅上,暗色长裙的边沿有流苏点缀,紫光灯下,眩目异常,头发流水般倾泻在肩上,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华丽和完美。她正对着我笑,我呆住,与此同时,我听到老黑的惊叹,她是谁?未等我回答,他已端着杯子走过去。
隔着重重人影,我看见老黑坐在她对面,说了什么,她笑,手抚头发,很开心。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万丈深渊,把持不住,杯子里的酒倾斜而出,周身亦是无法抗御的寒冷。有人鼓掌为老黑加油,掌声里,也有我的,虽然,脆弱无力,若一个苍白的手势。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陆欢颜,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
欢颜每晚都被老黑接过来。我不敢正视她,总是冷冷的,与她隔着距离。有几次,她走近前想和我说话,我便与身边的服务生打情骂俏,她看着,眼里有些幽怨。我装作开心地笑,心里,却在淌血。渐渐,她和老黑愈发亲密,笑容也越来越甜美。
老黑在南方的生意出了问题,他要去打理,走时嘱我好好照顾欢颜。我说你放心吧。心里却在犯难,我真的能对得起老黑吗?
我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却很少与她交谈,仿佛我只是老黑的影子,她的贴身保镖而已。有一天她执意要去郊外,我别不过,只好同意。野地里的她,狂奔,欢呼,像个精灵,我看着她肆意,心里暖暖的。突然,她哎哟一声,跌坐在地,我跑过去,她揉着脚说崴了。还能走吗?我问。她摇头。我忙抱起她跑进车里,她柔软的身体不时撞击着我,像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我浑身的热血疯狂上涌,呼吸加快。这段距离,好似天涯万里,没有尽头。
终于到了!她仰在车座上,头发散乱,眼睛微闭,痛苦地呻吟着。我内心一阵悸动,告诉她坚持一会,马上就去医院。她点头,那柔顺的样子好似一块抹布,把我的记忆擦拭得一片通透,电光石火间,展颜的面孔从我眼前闪过,曾经的记忆汹涌而来,我推开她,一字一句问,你从哪来?
我知道了欢颜的事。
她有个大她一岁的姐姐,六岁那年,父母离异,很快,她有了新爸爸,姐姐有了新妈妈,但姐姐不快乐,17岁便离开家,颠沛流离,在酒吧里唱歌,二十三岁,疯狂爱上一个男人,并固执地生下他的孩子。
那个男人呢?我问。
远走他乡,杳无音信。
你姐姐现在怎么样?
很好,有个男人喜欢她。但她心里是抹不掉他的。
扶欢颜回家,她开门进去,我转身欲离开,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有几分复杂。犹豫片刻,我还是走了。
已近三十岁的我,第一次知道,爱情,就是无休无止地想念一个人。在这之前,我以为我是爱欢颜的,曾经那么疯狂地渴望见到她,那么想和她在一起说说话,可当我与她咫尺相对时,我才知道,我并不爱她,一点都不,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容貌酷似展颜。
离开展颜三年了,她现在好不好,过得怎么样?当初,是否真的怀了孩子?一个深夜,我打电话到她唱歌的酒吧,喧嚣的声音里,对方喊,你找展颜?她早不在这里了!
欢颜说,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爱与被爱之间,很难统一,总要留下些遗憾和错失。
我决定离开望城去找展颜。我要让我的爱,不再缺失,不再空洞。
老黑在梅园买了房子,预备年底结婚。装修那段日子,我每日指挥工人扛木料、搬家具,偶尔与师傅们谈笑,他们用不流畅的普通话问我,你小孩几岁了?三岁。我笑着回答。
欢颜也常过来,不过自从那晚以后,她一直躲着我,也许是心里纠结着什么吧。我想这样也好,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的。
装修结束后,我把钥匙递到欢颜手里,我说祝你和老黑幸福。她突然把钥匙打落在地,直直地看着我,冷笑着说,沈剑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再去酒吧吗,你以为我真的喜欢老黑?我望着她,不明所以,她喝了酒,脸红红的。你错了!因为我爱你,我脑海里全是你的影子!我惊愕,欢颜,你在说什么?剑光,她扑进我怀里,告诉我,你爱我吗?我们现在还来得及!天哪,我脑子里全乱了,怎么会是这样?可她不理我,兀自疯狂地继续,我爱你!你也爱我,是不是,你不要不敢承认,否则,那晚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推开她,大声说,欢颜,那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喜欢的她!你走开!欢颜声嘶力竭推开我,哭着跑开了。
老黑结婚那天,我去平安街5号接欢颜的姐姐和母亲。她们是特意从另一个城市赶来参加欢颜婚礼的。
欢颜的母亲把我迎进屋,让我稍候,沙发里有个小女孩儿在堆积木,脸儿粉嘟嘟胖乎乎的,不时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快一点呀。好可爱的孩子,我抱起她。来了来了,里间门应声推开,我顿时目瞪口呆,是展颜!她的身边,一个男子正细心地掸落她衣间的发丝。
林展颜,陆欢颜,父母的离异造成她们姓氏的变化。我真是笨得可以,为什么没有想到过这些呢?
那一刻,我是失神的。展颜从我怀里抱过孩子,招呼着母亲出门,说你是老黑的朋友吧,辛苦了,谢谢。我如木偶般点着头。路上,孩子一直雀跃着,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语气温和,动作轻柔。车镜里,展颜的面孔偶尔滑过,冷漠又疏离。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望城。火车上,我给欢颜打电话,我说给你唱支歌好吗?她打断我,你要去哪儿?我说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是有目标和方向感的,但现在却像是迷了路,再也没有了豪情和激情,心如死灰万念俱灭。车厢里,我不顾周围旅客诧异的目光,对着手机唱起来,蒲公英呀,轻轻飘,哪里才是她的家。
我第一次见到展颜,是在那家“易阑珊”酒吧,彼时,她穿着宝蓝色长裙站在T型台上幽幽地唱这首歌,面色凄然,神情冷漠,身上是淡淡的“一生之水”味道。我拼命约会她,说喜欢她,后来,又冷漠地离开。
凌晨四点,火车在陌生的城市穿行,窗外一片漆黑,周围鼾声四起,我喝得大醉,将睡未睡时,手机上传来尖厉的短信铃声,打开,是展颜:沈剑光,东西我已按原址返回,以后不要再打扰我,我和你,从来就没有认识过。
瞬间,我的心,一片冰凉。她说的东西,是我通过邮局寄给孩子的礼物。
爱与被爱,总是很难统一。但是展颜,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千帆过尽后,我终于明白,我爱她,很爱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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