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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女生的梦想 男生不会明白 那是我和桑桑少有的单独相处，我的28单车把我和她隔开，盛夏街边的杨树落下巨大的阴影，我不时转过头看桑桑带笑的眼睛，她的头发很短，穿校服——白色的衬衣，湖蓝色的裙子，白袜子，干干净净。我说“daphne宁愿做一棵树也不愿意接受太阳神的爱。”桑桑表情很古怪地笑了，“哦，我知道。” 我知道这是一个希腊神话，但我不知道这和桑桑有什么关系，她说完那四个字就飞快地跑上了公车，然后站在最后一排微笑着向我挥手。 生命就是在经历着许许多多的转折和可能，桑桑就是在这些急转直下或直上的可能性当中流失掉的那一个，我很久没有见到她，从1995年到2004年，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却再没有见过一个叫桑桑的女生，也永远无从知道她和月桂树有什么瓜葛。漫长的近十年的过程中，我反复想起17岁夏天在公车上朝我微笑着拼命挥手的女孩。休 闲 居 编 辑 因为那是我生命最繁华的一年。 桑桑是班里的卫生委员，我常常看着她拖着墩布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好像拖着长长的尾巴，桑桑的眼睛很亮，样子有些早熟，但笑起来极孩子气。她喜欢在教科书上乱涂鸦，我见过那上面的画，穿着白裙子的公主，有着天真表情的小猫，她甚至给干巴巴的数字画了眼睛和尾巴，活灵活现的十分可爱。有几次把数学老师气得冒了烟，所以偶尔见她可怜兮兮地坐在操场的石台阶上用小刀刮书。 我很少和桑桑讲话，也从来不接受她的驱使，比如她让我拖地我偏偏扫地，要我擦黑板我偏要去拖地。为难卫生委员似乎是每个捣蛋男生的天职，有一次桑桑和我瞪了眼睛，她说：“陈信楠，让你的垃圾音乐见鬼去吧，你连值日都不愿意做你会做好什么？”我也一字一句地告诉她，音乐是用来玩的，不是用来做的。然后很安静地推倒了她旁边的桌子。 后来桑桑气得直哭，听说那天她就趴在我的桌子上用铅笔写了擦，擦了写，然后一直望着窗外。 而那天我一如既往地在学校地下室里练歌，我的乐队叫breezier，我唱着写给她的歌，音乐就像找不到出口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转激荡，我的耳鼓疼痛。 我想桌面上一定写满了桑桑的谩骂，其实，我当时并不想和她争执，而是想拉住她的手，或者可以碰碰她脸上冰冷的水。 我听说过很多关于暗恋的故事，也知道一些对于这种感情的形容，在成长道路上真正如哽在喉的暗恋也许只有这么一次，她温婉如水，又绚烂如花。因为始终没有得到所以在心里留下清晰蜿蜒的印记，我想自己可以永远活在17岁的那个夏天，闻到熟悉的气味，感到温暖的摩擦，看到她微笑的眼睛。 几年的时间，我的breezier去过很多地方，每次飞机起飞的瞬间我都觉得它也许会把我带回那个夏天，让我重新见到桑桑，尽管我的吉他换过很多把，但我依然可以弹出当年我们都熟悉的旋律。 当年我在学校真算不上好学生，我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玩音乐和打篮球，我们幻想如何把breezier做好，可以出唱片，赚钱，然后去快餐喝大杯可乐，吃大堆鸡翅膀，我是常常被老师k的典型，是“最没前途”的那一个，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桑桑不一样，尽管她看起来自由散漫，但成绩一直很好，她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女，这也是我与她作对的原因，因为和她一起就意味着我向“邪恶势力”的妥协。其实当年追求桑桑的大有人在，热烈表达的也不乏其人，桑桑总是乖巧地把情书原原本本地还给对方，如果再有纠缠，她就继续乖巧地把情书交给老师。后来这些人就渐渐失去了热情。 桑桑叫我陈信，以表示对我的忽视，而我干脆不叫她。有一年班里组织春游，我恰好和她分到一组，她在满山黄色干枯的荆棘中大声叫我的名字，我当时样子很狼狈——挎着她丢下的水壶、书包、衣服，远远看着她在一边发疯，听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地上飘散。当年我还不知道月桂树，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担心她会变成那棵树，然后那漫山遍野的枯黄都会变绿，花也会开了。 那一瞬间我想自己要告诉她一切，哪怕被拒绝，我正摆好姿势准备高喊，她却出现在我面前摘下挂在我手上的书包说：“走啦。”我说：“喂，我有话要说。”她说：“哦，我知道。” 而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生活可以简单一些，你可以选择沉溺在任何一样你唾手可得的东西中，比如一把吉他，比如一个篮球。 我们的乐队在学校以及许多比赛中频频拿奖，我发现人的心原来真的是有容量的，当你全身心钟情于一件东西时，就会有了倾斜，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注意桑桑，听说她的作文又拿了全国的奖。 乐队在学校操场办过一次小型露天演唱会，那也是我高中时代的惟一一次。8月，开场十分钟就下起了雨，我站在台上突然变得像鱼一样安静，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迷失了方向，我不知道未来还有多少次要站在高处目睹人们的仓皇离开。鼓声，吉他声，以及劣质音箱巨大的嘈杂声几乎把我淹没。 后来我看到站在雨里歪着脑袋看着我的桑桑，她的表情如此安静，衣服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她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 我冲下台，拉起她的手狂奔而去。 我始终以为那是我生命中最真实的一次奔跑，尽管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她很安静地跟在我身后，我听见我们奔跑溅起的水声，那声音极其绚烂。 我和桑桑就坐在没有人的空教室的桌子上。她安静地晃动着双脚，头发一直在滴水。我说：“桑桑，你的故事为什么叫桑桑和她的月桂树？”她只是微笑。我说：“桑桑，你为什么叫我陈信，而不是全名？”她还是不说话。我坐在她身边，又靠近了一些。 后来，她突然看着我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的梦想是嫁给一个石油大亨。”桑桑边说边笑了起来，“而你以后还会是个穷光蛋。”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她却突然跳下桌子，倒退着朝门口走去，“你知道那天我在你桌上写满了什么字么？”我摇头，她看着我轻声说：“陈信楠，陈信楠，陈信楠，我很喜欢你。” 桑桑在我视线里离开得如梦似幻，轻盈地消失。很奇怪，年轻气盛的我并没有因为桑桑的话而大发雷霆，甚至连气愤的感觉都没有，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坐了一会儿，看窗外美丽的红色夕阳落下后我跳下桌子，骑车回家。 我和桑桑继续保持平淡如水的关系，乐队的活动越来越多加上高二的分班，我们连偶尔碰上的机会都很少。桑桑画过一张水彩画给我，那是正在变成月桂树的daphne，她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树根，头发也在开出白色的花朵，而我不明白，画中的她为什么笑得如此恬静。 画的名字，一如既往——桑桑和她的月桂树。 我高考第一年落榜，听说桑桑考得不错，在繁华喧闹的天桥上遇到过她一次，短暂的瞬间，我甚至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不是桑桑，只是直觉，如此强烈。我回过头，她已不知去向。 第二年我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书并且继续组乐队，后来乐队越来越出名，取得的成就我自己都始料未及！ 我始终还是想念17岁时的桑桑，想念她洁净的脸和微笑的表情。 为了寻找桑桑的下落，我在很多年之后去了一次高中的学校，那里早已物是人非，甚至因为合并而改了名字。我在一间间教室中徘徊，感觉自己迟钝的触角伸进布满灰尘的记忆，一下子变得灵敏，我想起桑桑坐过的位子，我们并排坐在桌子上的雨天，桑桑刮去涂鸦的下午，17岁的桑桑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面前，扬着微笑的眼睑…… 我见到了当年的数学老师，他已经不记得那个调皮捣蛋考试常常不及格的我了，问起桑桑他说：“哦？她毕业回来就在这里当语文老师。” 我愣了一下，然后随着他去到她正在讲课的教室。他问我要不要把她叫出来，我摇摇头说算了。 9年后，我隔着玻璃再一次见到了桑桑，但她已经不是17岁的模样，头发梳了起来，眼睛有些肿，她显得有些疲倦，正在念课文。我望着她，这种感觉陌生又遥远，我这几年的想念和挂记竟然在一瞬间释怀。比如爱，比如生活，比如梦想和现实，居然会有如此的南辕北辙。 我安静地离开，没有和她说话，我宁愿她变成一棵月桂树站在我面前，或者嫁给了石油大亨过锦衣玉食的奢靡生活永远不再出现…… “apollo爱上了河神ladon的女儿daphne，她是一个美丽而害羞的女孩，为了逃避apollo的追求，她逃到她的母亲gaia那里，且被变成了一棵月桂树，于是月桂树就成为apollo的圣树，又因为它强烈的芬芳带有斋戒的意味，所以也被apollo使用。”1995年的桑桑，她冰冷的手臂紧紧贴着我的衬衣，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叫我陈信，她给我讲月桂树的故事，她的声音清冷细碎，她笑着说：“陈信，这个故事的名字叫桑桑和她的月桂树。” 我突然明白，原来我一直爱着的并不是17岁的桑桑，而是，17岁的爱情。 文：宁歌 |